朱梁云阙,耸峙冗廊,华盖羽扇交颈。
四下沉谧宁和,唯有私下巡逻的大内侍卫那整齐的脚步声。
大雨依旧,点点雨珠溅在裙角,染上一层水渍。
鬓角的流苏随着我的缓步而晃动,璀璨的宫灯浮动,恍惚间忆起他曾说在我二十一岁生辰那日要给我一个惊喜。想必,那个惊喜我已看不见了罢。
紫衣随在我身侧,一路上未发一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也应该猜透几分。
在御书房外两侧的侍卫恭敬的朝我行礼,头垂的很低,两腮的胡须蔓延了大半张脸,显得粗犷霸气,可身子却略显单薄。
对着紧闭的门扉,我凝望了许久,迟迟未有动作。
冰凉的指尖抚过我的小腹,嘴角勾起自嘲,不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与逝去的孩子一个交待。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双手一个用力,门扉便被我推开,带起一阵寒风,御书房内把守的几名侍卫戒备的朝我望来。
“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要与王上谈。”我目不斜视,淡淡的对侍卫们下令,可我知道,夜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几名侍卫相互对望了一眼,随后一齐看向龙案旁的男子,只听一声冷冷的:“都退下吧。”这才屏退了在场的侍卫,门扉咯吱一声紧闭,尖锐的钩划着我的心,隐隐有些疼痛。
这才将目光看向那个依旧龙章凤姿的男子,眉目间仍是淡漠交杂着寒气,唯有眼底的颓废泄露了心事。短短七日未见而已,我与他之间的陌生与距离竟像是隔了七年。
“王上可记得当初您对臣妾承诺过什么?”对着他的眼瞳,我不拐弯抹角,不喜欢对他耍心机。“您说:若有人敢动,朕便是赔尽江山,也要用其命偿我儿之血。”
他目光微动,双唇紧抿,竟是为难!
我质问道:“王上知道臣妾的孩子是太后杀的。”
他说:“慕雪,不要为难朕。”
我笑:“臣妾想要的只是一个交待,这样便是为难你了吗?”
“那是朕的母后。”
“您的母后就有权利杀我们的孩子吗?这个孩子难道不是她的孙儿吗?”我的情绪隐隐有些波动,却还是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不想让御书房外的奴才与侍卫听见。毕竟这皇家之事容外人窥听了去,皇家脸面何存。
“那卿嫔呢?卿嫔的孩子也是朕的孩子。”那双眼睛,那么妖红深邃,却又遮蔓不明。
我一愣:“王上是什么意思?”
“朕说过,能包容你做的一切。你也答应过朕,可以包容朕的一切。”沁心的怒气,清晰可见。眼睛最深处,是不尽的凄冷萧索。
他的话犹如在冬日里给我全身浇上一盆冷水,原本就冰凉的身子因这盆水愈发冷硬,那份寒气僵我整个人冻僵,麻木的站在原地,用近乎于绝望的声音问:“你认为卿嫔的孩子是我谋害的?”
他不说话,静静的坐在那儿,动也不动的看我,眼底那昭昭的冷意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终于明白夜鸢口中的包容指的是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王上认定是臣妾害了您的孩子,那么,证据呢?”
“那个孩子朕可以不在乎,你所做的,朕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包容。所以,这次的事,你不要再追究下去。”他的声音徒然软了下来。
“证据呢?”我双拳紧握,依旧不让步。没有做过的事,我不会认,更不会平白无故的遭人冤枉。
夜鸢的目光倏然间变冷:“该死的都已死,你问朕要证据?”
我的脸色逐渐苍白,张了张口,几次到嘴边解释的话硬生生还是吞了回去,只道:“不是我。”
“那还能有谁。”他毫不犹豫的截了我的末音,我一僵,他也是一僵。
恍惚间我又忆起那日紫衣说:原来娘娘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上,太后不能理解,王上一定能理解的。
而我,则是信誓旦旦的对她说:他一定能理解。
原来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太过于信任。
“原来,辕慕雪在你眼中是这样一个人。”
他瞅着我,眼底有微微的动容,随即却又那样冷硬如铁:“卿嫔小产之事蹊跷,那个碧清说的话也极为奇怪,而你却以每人杖责八十草草了结此事。母妃要彻查此事,你却以摘下凤冠来威胁,你在怕什么呢?”
我又怎会不知这样做会惹来后宫多大的非议,可是我不怕,嘴在她们身上,我阻止不了她们说。只要夜鸢相信我,我即使承受再多的流言蜚语又如何?
可这件闹的满城风雨的事你却是一笑置之,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