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人很热情,不仅收容了我们,还将我们当成朋友。可好景不长,矅国的军兵还是找到了这里,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屠杀百姓,故意将水渠开闸的消息隐瞒,很多人,都死在了那场大水里。”
明珠的梦里,也是到处浮尸。
她沉默了良久,问:
“我能问问,那时候我娘她……”
“她已经死了。”阿婆道:“你娘有你,本就是场意外,为了给你和单察争取逃跑的时间,孤身探险,再也没有回来。”
“……”在这个已无人祷告的庙堂,善同几个大字仿佛变成了一场笑话。
与何人善,与何人同。
她似乎穿越时间,感受到残留在这里的怨气。
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啊,他们的伤口还在流血,那些失去亲人的人啊,他们的泪水已经哭干。
他们像大佛祈祷,祈求上苍怜悯,可上苍冷眼无言,睥睨着他们的惨状。
“明珠,我知道,这些对你而言,用再多的词语描述,都是陌生,二十多年,我们找到你太晚了,你有你的生活,有你自己在乎的东西,所以我理解你做的决定,可你不该那样劝阿九的。阿九有着世仇在身上,他恨新卫,恨楚明颂,也同样恨着矅国。出去,外面就是荆棘,没有一处可以安身。那种无家可归的感觉,你不会懂。”
明珠嗓子发干,她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似乎任何语言都变得淡薄,微不足道。
“我……我懂得。”
阿婆一愣,诧异地转身,却见那张与安莺极为相似的脸庞,流出豆大的泪滴。
她习惯了隐忍,因此哭泣也不会发出响亮的声音,咬着下唇,她哽咽了很久,艰难地说:“我懂得,四处漂泊是什么滋味,正因懂得,我才知道,自己说了多伤人的话。”
阿婆有些无措。
“你……”
她什么都不曾拥有,爱人,朋友,她前半生活的一塌糊涂,甚至还不如蓬九。
见她哭的厉害,阿婆有些后悔,是不是她不该和明珠说这些,明珠本就无辜,她应该飞到远处,当年单察带着她离开,也正是因为这个吧……
其实,其实她都猜得到,既然明珠不愿意,施清怎么会把少主之位给她?施清精于算计,一定在最后,动用了什么手段致使明珠不得不到这个位置上。
临死之际,找到最后的希望。
那时已无暇顾及这抹希望愿不愿意变成光。
明珠回来又离开,阿婆做不出像施清一样的事,可她就什么手段都没有用吗。
如果没有,她又为什么带着明珠来善同大庙,为什么让她睡曾经她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她和施清一样,都是利己的人,只是手段不一样罢了。
这孩子,自己一个人流落到外面,应该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吧。
看到她委屈地哭的样子,阿婆心里难受极了,她还记得单察跪到她身前,“对不起,阿婆,安莺不在了,明珠是我和她唯一的骨肉,我不能将她卷进来。”
男人磕头,三个,响当当,磕的额头出血。
毅然决然地走了。
阿婆闭上眼睛,第一次深深感受到命运的无奈。
“我们都是命运中人,逃不出去的。”
她望着明珠,像看过去执拗的安莺和单察,他们都是那么的鲜活,有着各自的性格,他们没有屈服过,可还是,残忍的死在了潮水之中。
“我们需要你,明珠,睁开眼睛,看一看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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