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想种地……我不想杀人!我想回家……我想家了……妈妈……良子!”
这分明是弟弟大召平川的声音。最初的意识里,他以为弟弟还活着,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弟弟的头颅滚在自己的脚下。于是,树林里的一幕幕又惊现在他的眼前。他想支撑着坐起来,但他没能做到。扭头看一下身侧,空空的袖管映入眼帘,这时他才明白,自己将永远失去一只胳膊。
“天哪……天哪……还我的弟弟……还我的胳膊……”他的号叫声在黑夜里荡来荡去,恐怖而苍凉。
但他哪里知道,就在这个夜晚,就在他的家里,情景更加凄惨。大召平川的“阵亡通知书”放在一边,叶子、良子与婆婆阿崎婆三个女人抱作一团,整整哭了一夜,她们心中的创痛是永远难以抚平的。
自此以后,良子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天闷闷不乐,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和笑声了。这情绪的变化被松藏作次看在眼里。
这天,良子正在院子里收拾柴垛。松藏作次笑嘻嘻地走进来说:“良子,又在干活呀?”说着,他便过来帮忙,“唉,这没有男人的日子真不好过呀!”
良子默默无语。
松藏作次又献殷勤地说:“平川君是个好人,可惜……唉!怎么偏偏他就战死了呢?一个女人家……也真不容易呀!”
松藏作次干得很卖力气,一会儿就出了满头大汗。他看着良子的美丽腰身,咽了咽口水,“如果我不是因为高度近视,恐怕这会儿也上前线了,说不定也战死了呢!不过,我想我作战肯定是很勇敢的。”
良子心存感激地把毛巾递给他,说:“松藏君,歇会儿吧。你总是这样帮我,真让我过意不去。”
松藏作次擦了擦头上的汗,“没什么,有事说话。家里没个男人,日子不好过呀!”
良子看了看他,心想,别看这个男人平时很不着调,谁知心还很细的,疼女人也恰到好处,便倒了一杯水递了过去。
“别这么客气良子,我又不是什么外人,干点儿活是应该的。”松藏作次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接过水杯,慢慢地喝起来。
当良子猫腰拾柴时,松藏作次那高度近视的眼镜又落在良子浑圆的臀上,他又咽了咽口水,尽管他刚刚喝完一杯水。
活很快就干完了,松藏作次拍了拍身上的土说:“啊,我该走了。以后有事吱一声,千万别客气。”说着他便走出院子。
孤独的良子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愣愣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劳累一天的良子,夜里躺下来就很快进入梦乡。她梦见大召平川回来了,两个人在村外的树林里奔跑,后来一起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再后来大召平川不顾一切地亲吻着她,并且把手伸到她的衣服里。自从平川走后,她就天天想他。她渴望他的爱抚,幸福地呻吟着。可这种幸福没有持续多久,良子忽然醒来。她隐隐约约感到有男人躺在自己身边,正在轻轻地抚摩着她的下身。
良子睁开眼睛,辨清那个男人是松藏作次。她想喊,可是嘴已经被捂住,身子也被死死地压住。
良子的脚扑通扑通地乱蹬,“不……”
松藏作次低声哀求:“别这样,良子,我求你啦。我喜欢你,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就喜欢你。就这一回,从此以后我决不再找你。我知道你需要男人的爱抚。答应我吧。就我们俩知道这件事。其实,你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我知道这样做对不起平川兄弟,可我实在太爱你了,就满足我这一次吧,就一次。”
松藏作次的苦苦哀求,让良子心软了,她平静下来。
松藏作次气喘吁吁地从良子身上滚下去的时候,泪水也从良子的脸颊滚落下来。她不住地叫着大召平川的名字,从心里觉得对不起他,“我不该这样……我是个坏女人。”
当松藏作次跌跌撞撞地溜走后,良子突然觉得从心里恶心这个男人。
自这件事以后,良子更加忧郁了,整天神情恍惚、寡言少语,而且想起大召平川,就偷偷地抹眼泪。阿崎婆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她只能唉声叹气,没有解劝的办法。丧夫之痛,痛在心上。她知道,任何解劝只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忧伤,只能让她无尽地回忆过去。那么就让时光慢慢地消磨吧,这是战争给人带来的永恒宿命,有什么法子呢?
为了安慰这个可怜的孩子,阿崎婆唯一要做的就是多待在她的身边,陪她说说话,以分散她的注意力。但这个孩子偏偏喜欢独处,仿佛那孤独的滋味成了唯一祭奠亡夫的纸钱。
这天,她又独自在地里收拾庄稼,那干枯的庄稼发出的沙沙声使她想到了大召平川逗她玩时的笑声。心里一痛,泪水就流了出来。
“这是大召良子吗?”突然在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急忙抹一把眼泪转过身来。
看见地头站着一个皮货商打扮的中国人,她很吃惊,“你……你是中国人?”
姚长青四下看看,见附近没人,于是从衣兜里掏出大召平川的那封信,说:“有人让俺给你捎封信。”
良子问:“谁?”
姚长青说:“他说他是你丈夫的哥哥。”
良子说:“威弘哥哥?”
姚长青说:“好像是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