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驼街上一时鸦雀无声,只有冬日寒风凛凛作响。
“见过这位长者。”公孙珣闻言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头戴鹖冠的须发花白之人,便赶紧持刀拱手行礼。
老者微微色变,然后当即横眉长目,以手按刀:“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长者是哪一位?”公孙珣不以为意道。
“我乃太中大夫段熲!”
“原来如此。”公孙珣微微感叹道。“久仰段公大名,可惜……”
“可惜什么?”段熲一边眯起眼睛质问一边微微抬起一臂来,随即就有十余名精壮武士跟了过来。
“是这样的。”公孙珣不以为意道。“段公当路喊我,想来是要与我结交一番……只是,早在辽西之时我岳父就有话交代,说是入洛为官当以清白二字为重,万万不可以与污浊之辈相交!段公壮年之时虽大功于国,却以名将之身屡兴大狱,残害无辜,早已污浊不堪,正是我需要避讳的……”
这番话一出口,立即顺风散开,宫门前铜驼街上的数百官吏不由面面相觑。
段熲也是怒极而笑,当即替这些人将心中话语给说了出来:“我早该晓得,你是个胆大包天之徒!”
“为将者不可无胆气,多谢段公夸赞。”公孙珣依旧面不改色。
“我不想和你逞口舌之利。”段熲猛地深呼了一口气道。“今日来此只有一言问你,夏育、田晏二人可是你所杀?!”
“此二人为一己之私,丧师数万,幽并之士,皆欲杀之久矣!”公孙珣毫不客气。“我自然也想杀他们出气……”
此言一出,官吏中立即就有不少人议论开来……最起码,幽并出身的官吏大多有些反应,只是碍于段熲的威名不敢上前罢了。
“我只问你,此二人可是你所杀?!”一番对峙之后,段熲心中已有三分肯定,自己那两位心腹爱将便不是亡于此人之手,也与此人有些关碍。
“段公又不是负责查案的司隶校尉,故我只有一言。”公孙珣依旧不以为然。“此二人该杀!如是而已!”
段熲气急败坏,居然直接在这铜驼街上露出了一段刀刃来:“你这小子,以为我的刀不利吗?”
随着这句话,这位前太尉身后的十余名武士也是纷纷露刃。一时间,惊得周围官吏则纷纷后退,甚至有人直接拔腿就跑,连热闹都不敢再看。
话说,这倒不能讲这些人太过胆小,只是这段熲身为王甫的爪牙,不知道杀了多少太学生、官员,便是与王甫作对的中常侍也杀过两个……其人在洛阳的威名,不比西凉那边差多少。
然而,还真有胆大包天的,只见这白马中郎公孙珣面不改色,居然就迎着那十余把刀抢先拔出了自己那把断刃,然后也是厉声喝问:“段公啊段公,莫非你以为,这天底下就只你一人有刀吗?!”
周围官吏被这句从容出口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不少转身便逃的人纷纷回身观望,就连那些停的远远的车马中此时也有不少两千石重臣掀开了帘子,甚至有人直接下车来看。
而段熲死死握住自己那才拔出了一半的佩刀,然后眯起眼睛看向对方横在身前的那把略显眼熟的短刀,居然也是一时无言以对。
“老师。”百余步外,士燮也硬着头皮朝身后的一辆破旧马车开口道。“你还是出来调停一二吧!若是这公孙珣死在了咱们中都官曹的任上,那咱们跟刘太尉、卢侍中都交代不了!”
“且等等。”车内的刘陶语气急促的答道。
“且等等?”士燮无语至极。
“且等等!”刘陶肯定的答道。“且等等!”
另一边,公孙珣挺身拔刀,依旧在与段熲在内的十余人对峙,居然气势不减。而在自己身后的十余名侍从,以及数百官吏的注目下,这位堪称大汉朝杀人最多的段太尉,居然半响都没有将自己的刀子给彻底拔出来。
话说,公孙珣早就看透了此人的虚实……真要是想杀人,哪里需要什么证据,直接学自己之前那般暗地里围住,干脆利索杀了便是,何须跑到这里质问,跑到那里堵人?
这明明就是失了爪牙,有没有职权在手,无计可施之下的虚张声势罢了!既然如此,自己怕个什么?
而随着对峙继续,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渐渐开始响起了议论声,而且议论声越来越大,而夕阳余晖之下,这段熲手上的青筋和颌下的白须也是越来越醒目。
“南宫门前拔刀,尔等意欲何为?!”就在僵持之际,忽然有一名两千石官袍之人越众而出,大声呼喊。
段熲与公孙珣齐齐看去,却发现来人居然是最近刚刚被拜为将作大匠的阳球,于是不由各自惊疑!
“段公!”阳球也是按着仪刀,直接挡在了二人之间,然后率先对段熲呵斥道。“你是朝廷重臣,应该要懂得法度,若是想要查案,需要人证物证,哪里就能领着人在宫门前露刃相逼?这是国家的法度所在吗?!”
段熲一时无言。
“段公,”阳球再度向前逼迫,居然直接按住对方的手将刀子推了回去,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我是将作大匠,不清楚此事前后,但我身居九卿,断然不许你在此处胡为!你要是想杀公孙郎中,请先杀我!”
段熲直视对方,却不知该如何回复。
“我只问段公,”和这位老将对峙了一瞬之后,阳球也是不由咽了口口水。“那夏育、田晏二人到底是何时死的?”
“四日前晚间。”段熲环顾四周,心中不由哀叹。
“那好,”阳球复又扭头朝公孙珣问到。“文琪,我再问你,四日前的晚间你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