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仰头,将手里的干粮一把塞进嘴里,然后站直了身子。
“不是找我打架吗?来呀!”那瘦小却又灵活的身影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趁着没人为你守寡,今天就让你有来无……”
话没说完,身影飞了出去,撞断了几棵树之后落在了一里之外。身影的脸上,是一道充满了愤怒的拳印。
天蓬攥着拳头,周身散发着不详的气息——又像是真气,又像是妖气。
“死猴子,闭嘴!”天蓬的眼神,不断扫视着地上的几块干粮;而他的身体,也正因为愤怒而不断颤抖着:“今天,我便要取了你的……”
棍子蓦然扫在天蓬的脸上,风声被兵器的速度抛在了后面。
夜色蔓延,漫天星海不断闪烁,倒影出天地万物。世间的一切,既真实,却又虚无。
天蓬仅仅感觉到脸上一丝异样的冰凉,人便被揍得飞向了天边。躯体承受不住如此力道,半空中便已经开始四分五裂。
“下次投胎,生得好看点——”远处,那弓着腰的身影大声呼喊着,似是告别。但是天蓬并没有飞出去多远,反倒是坠入了星海,溅出点点星光。他身上那本要崩开的伤势,连同整个夜色泛起一阵涟漪,最终归作平静。星海也是此起彼伏地明灭闪烁,仿如昼夜交替。
地上的身影收回了棍子,拄在地上,歪着脑袋仰头凝视:怪不得今次要在晚上来找自己,看来这肥头大耳的丑八怪倒是动了点脑子。
妈的,既然有这等本事,早点使出来才是嘛……
星海开始骤降,天地开始翻转。地上的身影明明脚踏无尽疆土,此刻却被渲染上了浓稠的夜色。
仿佛整片黑暗,都化作了天蓬他那令人不堪直视的丑陋面孔。黑夜由上至下撒落一片星光,嚎叫着朝着地上的身影扑了过来。
地上的身影迎天而立,认真地将棍子横握在手中——说不清是光明或黑暗,亦或者是两者不断交替——面对着倾天而来的天蓬,那身影嗅了嗅空中的味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困了……”那身影打着哈欠自言自语道。
银河吞噬了一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混沌。
远处的云朵上,大器攥紧了手中的骰子,盯着前方的死斗一语不发。刚才他脸上轻佻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显然也是明白局势并不乐观。身旁的李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之后拍了拍大器的肩膀。
“老爷子……”大器咬着牙,眼神有些迷离:“我想……”
“不必下去。他是执金吾,执金吾的事儿,就要靠自己解决。”李靖背着手,嘴上虽然拦着想要助拳的大器,他身后的宝塔却不声不响、不断泄出乌云一般的真气。这些真气不断累积,聚集在云端,无形之中化作了天蓬的一部分。
胜算应该有六……不;起码七成……李靖也没有丝毫轻敌——喝止住大器的原因,也是因为天蓬的表现远远超乎了李靖的想象。如此看来,地上的猴子定是吃不住这天地冲撞般的一击——
惊涛骇浪般的星海,重重拍在了苍茫大地上。
一刻之后,银河消散——天蓬晕倒在一旁。只是,他身边站着的身影,如同野兽一般扭曲着四肢,全然没有了刚才交手过的风范。
“杀杀杀杀杀……”那黑影狞笑着,握紧了手中的棒子,眼瞅着就要朝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天蓬脑袋砸去。
猛然间,黑影旋了棍子,迸出火花——四五枚袭来的骰子被悉数击落。黑影咧嘴一笑,抬头朝着天空望了望,然后比划着爪子,挑衅着示意上面的人下来。
李靖不再阻拦已经撸起袖子的大器,放任他一跃而下——执金吾不可败,这是李家的信条。既然天蓬没办法搞定眼前的敌人,倒不如就让大器收拾这个烂摊子,了结这场恩怨。
大器落地,俯身捡起了所有骰子。而那黑影窜上了树,贪婪摘食着野果。
“猴妖!你他娘的给老子下来!”大器双手攥拳,调转了周身的妖气——一个比天蓬更为壮硕的毛茸茸野兽身影渐渐成型。看其双臂粗壮,足以撼动天地。
李靖一并落下,查看着天蓬的伤势;还好,虽然伤得重,但是不足以致命。待会那大器收拾了猴妖,将天蓬带回李家便能万全。
想到这里,李靖从容地回头,打算目睹一下全力而出的大器究竟能到一个什么级别——
那一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大器身为执金吾后首战的光辉,被一个不知来路的黑影碾压。
而“齐天”这个名号,便是在这一刻,将无尽的恐惧散播于世间万物。
再后来……
“再后来,李家便看中了齐天。”李靖喝着茶水,对麦芒伍慢悠悠说道。
一旁的吴承恩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身边的青玄,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这一段过往。青玄只是紧了紧身后的禅杖,脸上没有透露出任何表情。
麦芒伍细心听完,抬起双眼:“五百年前的事情……大当家为何会提及于此?”
“来龙去脉,不得不说个清楚。”李靖捋着花白的胡子,语调倍感沧桑:“李家看中了齐天,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本事,更是因为他心智未开,只是一个野妖。齐天并非于猴妖本体,只是猴妖入睡时的一面罢了。不过,用来碾压世间想要对抗李家的百妖,已经足够。对比于当时李家最为器重的牛魔王来说,齐天更容易被控制。只要放在李家圈养起来,便能做一只最合格的看门狗。李家用妖,天经地义。只是……”
只是,那私心而又自信的念头,便是一切错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