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烟身上仍觉虚弱,但她心觉贵人事忙,抽这半日恐已不易,况她挂念爹爹葬后无人焚纸上香,便点头应了。
翌日晨起,她换上丫环处借来的素色布衣,又请托那丫环代为看顾娘亲,便随侍卫绕外墙,行至王府大门。
门前长街上,十名侍卫持刀齐列,最前方是一驾马车、一匹骏马。
宋烟烟顿了步,小手不自觉捏紧了稍长的衣袖,深吸了口微凉空气,鼓起勇气抬首相望。
她见那宝驹纯白如雪、高大骏伟,其上跨坐少年手执长剑、身如青松,劲衣玄沉、墨发高束。
可朝阳之光于他身后灿灿,照得他浑身似笼了一层淡淡光晕,她望不清他面容。
只一瞬,她便垂首敛目,再不敢相望。
脚下步伐不自觉缓了下来,宋烟烟到得骏马跟前,拘谨地福了福身子。
“世子殿下万福。”
但她未得任何回音,只听得清冷嗓音带了丝不耐,自头顶传来:“出发。”
白驹发出一声嘶鸣,踏蹄自她身前掠过。
她一时愣然。
片刻后,一圆头圆脑,自称元叶的仆从跑到她身边,引了她上马车。
“宋姑娘,我们世子平素最厌等候,今日且等急了,您快着些。”
宋烟烟闻言,懊恼着为何不再早起几分,咬牙忍着腿脚的酸痛,迅速爬上了马车。
到得爹爹墓前,她直直跪落于地。这几日间,她一寸一寸为自己捏塑起的铠甲,于见到爹爹墓碑坟包那一刻,轰然碎裂。
她额头紧抵碑前泥土,低声泣哭起来。
悲恸间,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男声。
“宋大人,父王萧泽沛深念往日情谊,哀思切切,本欲亲自来祭,无奈圣命在身,南下未归,只得遣京墨代之。宋大人人品贵重,一生清廉、勤艺,为吾等晚辈楷模,奈何天意弄人,英年早逝,实为吾朝之憾。父王感念旧恩未报,命京墨前来相告,燕王府必将护佑大人妻女,望您得安九泉。”
宋烟烟抬头起身,于香烛燃烧间滚动着的空气之后,第一次望入那双狭长而深邃的凤眸。
她欠身示谢,接过元叶递来的香烛纸钱,祭拜焚烧。
火势渐旺,纸钱焚烧后的灰烬被热力带起,漫天纸灰飞扬。宋烟烟透过泪雾,似于那盛旺火苗中见了爹爹慈爱笑容。
“爹爹放心,烟烟一定谨记教诲,勤练妆佛之术,带着娘亲好好活下去,还报燕王府大恩。”
“燕王府不缺你那点回报,你当知怀璧其罪。”萧京墨冷然打断她,气氛一时凝滞。
宋烟烟垂首盯着自个儿脚前一株被踩踏倒伏的小草,手指抠着衣袖。
她见那双沾了泥印的绣金锦履转向,往山下行去。
侍卫们随萧京墨下山,只方才领路上山的高壮侍卫仍候在一旁。
见刚刚丧父,又瘦小羸弱的小姑娘垂首默泪,握着刀把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半晌才跨步提醒了句:“宋姑娘,莫让世子再等急了。”
宋烟烟于是胡乱抹了泪,提着裙摆深一步浅一步往山下赶去。
化雪后的山路湿滑,她走得急,险些摔了。
那侍卫反应极快,一把扶了她手臂,稳住了她。
“多谢侍卫大哥。”
侍卫见她站稳了身子,手被烫了似的弹开了去,摸了摸后脑勺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姓周,你喊我周辙就成。”
周辙……
宋烟烟忆起那日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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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方才他于爹爹坟前所述。
燕王世子,他虽骄傲冷漠,但……他葬她爹爹、留令牌供她求助又亲带着她来祭拜,定是心怀善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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