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伯应当没有告诉你我是如何说动他急匆匆叫你回来的,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我知道的。”她没接话茬,锐声开口。
她已经要在父亲面前自证自己并非脾气古怪的孩子。
她已经有资格说出自己的想法。
“三年前,陛下主导,皇太子主考第一届科举,意图由科举代替察举,削弱世家勋贵势力。”
薛闻说到这里,面上压抑不耐的薛侯这才露出和薛闻同样的凝重,审视的眼神没有任何遮拦地落在薛闻这个传说中他最疼爱的孩子身上。
无所遁形。
那就唯有迎面而上。
“可这一场科举,出现了前所未有的丑闻。”
“全部举子,共三百七十余人从全国到京畿参与科举,但最终接近三百人用同样回答。”
“这种丑闻在纸抄官员那里根本无法瞒得住,而这一场科举带来的舞弊丑闻,直至现在每每提起都会被反驳——”
“寒门品行低下,岂可为官?”
薛闻看着讳莫如深的眼神,与之对视。
她身后是放置茶水的几案,在薛侯进厅内的一瞬,她将杯盏放在边缘。
没有给自己后退的余地。
“你说,若是当今陛下知晓这桩无头舞弊案的执行者有你其中一个的话,又会如何?”
太祖皇帝是前朝大将,因被前朝忌惮隔绝粮草,后来率先起兵,在各地纷乱中最先安定。
又因为京兆郑家家主带着全部嫡系投诚,成为世家头一个。
但英国公乔家,太祖皇帝元配发妻的母族,嫁昌平帝为贵妃,生下长子册封皇太子,太子先天便有的势力。
梁国公汤家,建宁汤氏嫡系,太祖皇帝继后出身于此,生下当今昌平帝,如今宫中汤贵妃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而有着汤家血脉的南王也意图太子之位。
这些世家大族定然不肯将碗中鱼肉分给他们眼里的贱民,所以科举舞弊必定是世家勋贵联合。
舞弊案牵扯甚大,又没有证据,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留下一个烂摊子。
但谁知道,当今皇帝对世家有感情,再加上法不责众,况且没证据就等于没做过,但若是。。。。。。只对准其中一个卒子呢?
昔日新仇旧恨,皇太子继位改年号永昶,诛世家勋贵。
可以看得出,皇帝不是不能做,而是想不想。
更何况,仅仅一个马前卒,若能解决这事,恐怕从前在一条绳上的世家们,会头一个放弃薛侯。
这种事情薛侯枕边人无从得知。
更何况他年仅十四,刚到及笄之年的女儿。
这是薛侯第一次正眼看他这个女儿,以一个平等、忌惮的视线审视着,最后忽然软化,他站起身来,一手抚在薛闻肩上。
厅内安静得连喉咙吞咽的声音都格外引人注意,外头一声鸦鸣惊醒,枝丫轻颤。
“你要什么。”
良久,在对峙中头一次以“父亲”身份丧失权威的薛侯以一个官员的敏感度率先垂眸,把这个“说笑”当成谈判。
不论是稳住薛闻抑或让她掉以轻心,都是薛阐明面上一场振奋人心的胜利,她激动地摇晃了身形,用手在侧撑着桌案。
“我要离开薛家。”
“不做你们的女儿,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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