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温峤的突然发难,云峰不敢有丝毫轻视。他明白,朝庭绝不会轻易容他把部曲带走,即便能强行带走,数万人跟着他回返几千里外的益州,先不提这些人自身是否愿意,整个行程也将步步艰辛。
他们与前次从交河城带走的上万人还有所区别,那一部分人大多为有产者,车马齐备,物资充足,更重要的是,随军有大量抢劫而来的财货,有专门的女子医护兵,夹杂在队伍中的奴婢也能被照料的很好。
而这一次得手的数万部曲全是无产者,除了一条命,别无他物。长途迁徙,将给云峰带来沉重的经济负担,再有一个不慎,成批成批的死亡都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留在建康,云峰手头没有足够的土地,强行安插进瓦官寺那几千顷良田必然会与原佃户发生冲突。然而,白白便宜了朝庭,他又不甘心,不禁暗暗头疼。
云峰寻思片刻,试探道:“不知朝庭有何打算?”
温峤避而不答,却反问道:“部曲身份虽无明文规定,按惯例,应低于良人又高于佃户、军户等贱口,云将军以为然否?”
云峰点点头道:“不错,确是有此一说。”这倒不是温峤胡扯,汉末以来百年时间,豪强已对此形成了共识。
温峤继续道:“既然如此,若归为贱口,似是不公,且有违云将军你爱惜百姓之初衷。而这数万人皆为江东百姓。祖祖辈辈生活在此,若背井离乡,被强行带往西北苦寒之地,恐会生出动乱啊,这个,倒是挺为难的。”说着,眉头一皱,苦苦思索起来。
郗鉴立刻接上,满面自信的捋着胡须:“依老夫看,此事并非难以解决。。。。。。”
决字才脱口而出。就见一名黄门飞奔到城头,喘着粗气道:“主上晏驾,太子殿下请诸公速速回宫!”
侨姓士族脸上的表情瞬间变的jīng彩纷呈!有懊恼,有遗憾。还有无奈,只是不见震惊与悲伤,尤其是郗鉴,刚起了开头却被硬生生无情打断,那种滋味实在难以用言语来述说,他可是备好了一肚子的说辞,就等着云峰往坑里跳呢。
假如有可能的话,这些老家伙们恨不得把司马睿给拍醒痛责一顿再让他去死!
‘大伙儿这么劳心劳神为个什么?还不是为了你司马氏江山吗?可您老人家倒好,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节骨眼死!害咱们一番筹划白费了心思!’
他们原打算轮番上阵,打车轮战。又或是一哄而上群起而攻,不给云峰任何喘息之机,打他个措手不及,使他疲于应对,令他在言语中露出破绽,被迫把部曲交由朝庭处置!然而,司马睿的死讯在最最关键时刻传来,令他们的如意算盘全落了空,凭空错失了攫取胜利果实的最佳良机。
云峰心里的欢喜也是难以用言语来述说,司马睿的死讯给了他宝贵的喘息时间。得以避过侨姓士族咄咄逼人的锋芒,能细细斟酌得失,尽量作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应对。
黄门见众人怔怔的站着,想当然的看作了由震惊导致的一时难以接受,于是。放开嗓子再次喊道:“主上宫车晏驾,太子殿下请诸公速速入宫!”
王导回过神来。神sè复杂的看了看云峰,叹道:“主上晏驾乃天大之事,其余诸事暂且搁往一旁,部曲该如何处置容他rì再议,云将军且好生看管住。而云将军你虽为外臣,却是秩三品的高官,理应拜谒主上遗容,请随老夫等一同前往罢。”
凭心而论,云峰真的不愿去,刘聪死的时候已经跪过一次了,这才几年功夫?只是王导说的在情在理,司马睿又帮了他天大的忙。‘就当是感谢他老人家罢。’云峰暗暗想着,拱了拱手:“请大司徒稍待,末将交待几件事。”
紧接着,转头向亲卫吩咐道:“传令给李将军,命他把部曲暂时安置好,并向他们解释清楚,自今rì起脱离吴郡四姓,待主上丧礼办完之后,朝庭自会有妥善安排,勿要慌乱。”
“遵命!”亲卫领命而去。
云峰又向张灵芸说道:“灵芸,你与老师以及庚小娘子、绮贞她们先回府罢,府里好好布置一下,再把必要的服饰准备周全。”
张灵芸点点头道:“云郎你放心好了,妾自会安排妥当的,那妾这边先告辞了。”
而王导、郗鉴等人趁着这个空当挥退了城下围观的百姓们,发生了天子晏驾这么大的事,百姓们自然一挥就退,纷纷作了鸟兽散。
片刻之后,一行人急匆匆的赶向了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