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驾临,管家容实擦着额上的汗小心迎驾:“小人参见皇上!大公子还在军……”
重翼打断他的话:“朕找容澜。”
容实结巴:“小……小公子……”
重翼侧眼:“他怎么了?朕来了也不接驾,可是病得厉害?”
容实默默点了下头,却见重翼身后张德不停向他使眼色,又慌忙道:“回皇上,小公子近来比较贪眠,现下正睡着,所以小人便……便……”
重翼抬脚朝容澜卧房走:“行了!他既睡着就让他睡吧,朕去看看他,你们都退下。”
张德与容实候在房外,重翼推门走到容澜床前,床上的人面色略显苍白,呼吸浅薄但平稳均匀,该是在熟睡。
重翼搬了凳子坐在容澜身侧,将容澜搭在锦被之外的手握入掌中,微微皱眉。
这手怎的这样凉?
算上中剑昏迷的那些天,他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容澜,国事繁忙、又值多事之秋,他心中虽然挂念,能做的却也只是安排最好的太医、提供最上等的药材,至多再每日询问一次王褚风这人修养得如何。
重翼原本想容澜应该养得差不多好了,但此时一瞧,却有些不确定起来,大约是太久不见,他觉着容澜又瘦了,以往这人的下颌便已然精致得带了几分清冷之意,如今再看,竟是显了拒人千里的绝情出来。
重翼犹豫,要不要叫醒正熟睡的人,让这人替他出谋划策,为他的江山、他的千秋操劳。
没想,他默默注视着的那双眼,眼睫轻轻颤动再缓缓张开,不等他叫,人便醒了。
“大哥……”容澜声音微弱,待看清身侧坐得是谁,瞬间有些愣神:“皇上?”
重翼脸色稍沉,不知为何特别在意容澜一开口唤得人不是他,“睡好了?”
这问话的语气没带什么情绪,声音也有些凉凉的。
容澜心口发堵又头脑昏沉,不大想说话,只沉默。
重翼放过一本奏折在容澜床边,“醒了就抽空看看这个吧,若是身体无碍……”他停顿了一下,但终还是说:“身体无碍就早些复职吧。”
“哦。”容澜轻“哦”一声垂眼,抵御阵阵眩晕,半晌感觉说得出一句完整的话才再次开口:“我明天就去尚书阁述职,这个也会尽快看的。我现在还想再睡会儿,你不是打算一直看我睡觉吧?”
容澜这话明显是在赶人,重翼即便是想看容澜睡觉的,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时间,于是起身:“你好好休息,尚书阁再晚两日去也是可以的。”
容澜点头不语,坐起身目送重翼离开。
重翼负手将房门带上,没能瞧见他转身的一瞬,身后之人顷刻唇角溢血,本就苍白的脸霎时透明。
容澜用手抓着床沿缓缓靠坐在床上,然后闭眼。
屋外容实听闻皇帝说小公子醒了,昏睡了快一月,小公子终于醒了,他高兴得差点没在重翼面前说漏了陷,结果一进屋,笑容就立马僵在脸上:“小公子!”
容澜睁眼皱眉:“别咋呼,我好着呢!这血吐了心里才舒服。”他说着,竟动作优雅拿起手边重翼留下的奏折品读起来。
只留容实石化在原地。
“小澜醒了?!”晚饭前,容烜从军营回来,一进府便听到管家容实说小公子醒了,他惊喜问着,脚下不由加快步子。
容实点头,可脸上却没有多少高兴:“大公子,王太医也在。”
“嗯。”容烜不甚在意,王褚风这个时辰来例行诊脉并不奇怪。
容实稍稍沉了语气:“小公子的病有些不好,刚醒来就吐了血,却非要明日就去尚书阁复职,从醒来到现在也是一刻不休,已然伏案写写画画了几个时辰,小人劝不住,王太医正等着大公子回来与他一起劝。”
容烜的心越听越凉,脸上渐渐没了笑意,快步往容澜房间走着。
房中,容澜正与王褚风争执:“用不着十年那么久!你就算告诉了重翼,我明天也一样有办法复职!”
王褚风气结:“容公子,老夫费尽心血调理你的身体,可不是要你这么折腾的!你知不知道你吃得那些个珍奇药草有多少是吃一棵少一棵,世间难寻?!你已然寿数难永,要为皇上分忧,也不急这一时啊,养好身体才能来日方长!”
容澜闻言忽得站起身,近乎咆哮道:“我就是急这一时!!你们每个人都要我不急!不急!可我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怎么‘不急’?!”
语气里充斥愤怒与焦躁!容澜一向都是外表随性、内心强大的孤傲模样,王褚风第一次见容澜如此失控,不由愣在原地。
他想,再如何乐天淡然的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也都是难以接受的吧,何况是个才刚满二十,有着大好年华,又前途似锦的青年人。
他重重叹口气,“你再给老夫一些时日,老夫定为你找到续命的法子,但前提是你得好好爱护自个儿的身体。你如此折腾,不说十年,以你罕见的病症随时都可能丧命!”
王褚风的最后一句话令容澜猛地怔住,他躺回床上,闭眼平息心火。他觉着自己有些太激动了,他需要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