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于!你咋还出摊儿呀?”
马寡妇急赤白脸,就跟于天任出摊儿对她不利似的。
“瞧你这话说得,不出摊儿我吃嘛呀?”于天任没好气的怼了她一句。
“吃老九哇!小于,你可不是一般人了,我谁也没跟说,我也不能跟他们说,跟这帮子穷根子说了,他们一准儿吃你。”
马寡妇语出兴奋,说话神神叨叨,叫于天任很是费解。
“我不是一般人,那我是什么人呀?”
“嘿呦喂,你甭瞒我,我全都看见了。你都于先生了,你咋还不承认呢。小汽车你也坐了,大罗天你也进了,你还吃了洋人的饭,你也穿了洋人的衣,你简直就跟洋人一样了。”
“放屁!”于天任啐道:“我这张脸像猪皮吗?”
在于天任看来,洋人的脸跟蜕了毛猪皮是一样的。
“你长得的确不像洋人,可做派跟洋人没嘛不一样呀。”
“你骂我是‘二毛子’?”
“不敢不敢,借我三个胆子,我也不敢骂您于先生。小于呀,我实对你说了吧,昨儿我溜溜跟了你大半天,可惜洋饭馆儿不让我这样的人进,大罗天我也没钱进,枪场、马场,还有那些个有钱人才能进去的地方,你婶子我更是连门都进不去。你呀你呀,交上好运了,老九是财神奶奶,你就给她当个善财童子,往后她随手扔点儿金渣渣,你这辈子都吃不完……”
于天任蹙着眉头,小声问:“你个老贼婆,你是番子还是探子?干什么不好,偷看别人的事儿,你不嫌害臊吗?我可跟你说,我跟老九还不知道往后咋样,你最好把嘴巴闭严实了,要让外人知道了,我这买卖一准儿没法干了,不够他们整天缠着我的。”
“把心放肚子里吧,你婶子我办事靠谱,该说的我说,不该说的我一准儿不跟人胡吣。等你跟老九多会儿修成了正果,不用我说别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没修成正果之前,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但是么……”
马寡妇这一吭哧,于天任就知道这老娘儿们肚子里面憋得什么屁。
“行了。好处准少不了你那份儿。老九关照我,我也关照你,咱们互相关照也就是了。”
“嘿呦喂,我的于先生呀,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往后婶子就是你的人了,你可着劲儿用,我这人皮实,怎么用都行,十条八条汉子抡着用我都累不死我。”
“你少说这种话,我不稀罕你这一身褶子肉。你说出这种话,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
“嘿。臭小子,往上倒三十年,你婶子我也是一洼水儿,能活活淹死你。”
“那是三十年前,要说就说当下。我问你,你是怎么看见我跟老九逛租界的?”
“还用问吗,我诚心跟着的。”马寡妇得意的笑。“昨儿那个穿洋装的小小子儿来找你,我就知道你准有好事。你把摊子交给我走了之后,我也没心思替你盯摊儿,我把摊子收了放回到田二婶子那里,接着我直接去了租界地。我想我只要留心找,就准能找着你。”
“你咋知道我准到租界去,我就不能去别的地方吗?”
“嘁。”马寡妇撇嘴白了于天任一眼,“我一不傻、二不瞎,昨儿那个小小子儿,一看就知道是从租界里面出来的,租界外的‘土小孩儿’没几个是穿那身行头的。对了,那小孩儿是谁呀?”
“老九的儿子。”于天任直截了当的说。
“嘛玩意儿。”马寡妇眼珠子瞪得比尿泡都大,“老九有儿子了?嘿呦喂,那你不就是那小子的便宜爸爸了吗?我知道了,老九准是死了汉子,要么就是跟野汉子搞破鞋,鼓捣出这么一个小野种来。她找你,就是为了让你给小野种当爸爸。不过么……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人管叫你爸爸,又有人给你钱花,你不吃亏,这种好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该着你小子命好,这天大的好事愣是让你小子给撞上了,这要换成是我,别说让我给人当便宜爸爸,让我当儿子,哪怕当孙子,我都乐不得给人当。有钱花,当什么不行呀,这他妈倒霉年月,最不值钱的就是人。有人肯给钱,当狗当猫我都愿意……”
马寡妇磨叨起来没完,于天任不爱听她磨叨,让她赶紧闭嘴,接着对她说:“是老九的儿子不假,但不是亲生的,是老九从野狗嘴里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