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火烛烧得久了,火光不定,杳杳地跳动,映得石小诗脸颊宛若夕烧。
“我就是想试试,亲一下能不能换回来。”她方才还很雄壮的气焰陡然低下去,嗫嚅着说,“剧……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
“石家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胤礽痛心疾首,“允许你看这样荒唐的话本子?”
石小诗垂下嘴角,“是……是我哥子富达礼在杭州时的私藏,我只是无意中发现的……再说您又不是没经过人事,怎么就吓成这样?”
她装出一副天真不谙世事的模样,浑然天成的演技,没让胤礽看出什么破绽。石小诗咬住下唇,只是对不住了自家大哥,无端在太子心中落上了爱看小黄书的“美名”。
好吧,有些事不能认输。胤礽咽了口唾沫,嘀咕一句:“你试试自己的脸突然凑过来!怎么就不能提前说一声……”
外头又有人叩门了,听声音还是那个德住公公。“方才好大声响,二位主子都还妥当?”
“他怎么阴魂不散的?”石小诗蹙起眉尖,用气声儿问胤礽,“您宫里这些奴才也太吓人了吧?”
胤礽摇摇头,伸脚踢了踢她小腿,示意她赶快应付掉眼前的状况。
“无事。”石小诗拗不过他,朝门外蔫头蔫脑地说,“这边有张三和春烟了,德住公公上惇本殿围房歇着吧。”
外头的人愣了一下,道句“嗻”,“那奴才上外头候着。”
脚步声远去,她才扭过头来,压着嗓子说:“太子爷,您可是堂堂太子爷,就由奴才这么监视着?”
胤礽嗤笑一声,故作轻松地拈了个葡萄塞进嘴里,“要不你帮我把他解决了,咱们再换回来?”
石小诗咕哝:“我可得罪不起索额图大人,还是尽快换回来,自个儿解决自个儿的麻烦吧。”
胤礽斜觑她一眼,声气儿淡淡的,“明儿请钦天监监正过来一趟,还有,”他盯住石小诗的唇角,带了些挑衅的意味,“往后别再看那些不正经的玩意了,我平日里学什么看什么,你也要学要看,万一在汗阿玛面前说漏了嘴,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说罢,二大爷他施施然地往床上一躺,阖目打起盹了。
——
太子爷自小勤勉,雷打不动寅时初起身,而张三作为执守侍兼笔贴式,毓庆宫中太子爷第一等的信任之人,必得在寅时前就要候在寝宫外的庑廊上。
夜色不再是如墨深黑,夏日里天亮得早,黎明前幽蓝的东方,能看见一丝暖白曙光,宫灯被晨风吹起,一团大红色的络子飘落在地。张三卷了卷马蹄袖,弯腰去拾,再抬起脸来时,看见眼前停了一双靴子。
“张三,”那人油里油气地说,“听说你是太子爷跟前的红人呐。”
张三站起身,鼻头翕动,闻到了飘在空气里的酒臭味。
“昨夜当你轮值,竟饮了这么多酒。”张三眯起眼,“你不怕我告诉太子爷?”
“你?你不敢。”那人笑了,鲜红的牙肉露出来,“我来这毓庆宫可比你早多了,别看小爷我只是端茶送水的,这阖宫上下哪个敢告我的状?德住?德住他敢管我?谁不知道御前传事的张鸿绪张公公是我干爹呐?”
张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背过身去,宫殿间左右无人,一片寂静。
“老弟,你也姓张,细盘一盘,你跟我干爹说不定还是本家,”那小太监勾住了张三肩头,“小爷我今儿心情好,提点你一句,不要动不动摆那副清高的谱,太子爷再疼你,也不会认你当干儿子,再说太子爷还能嚣张几年?回头毓庆宫易了主,老弟你说不定还要恳求我帮衬呢……唉呦!”
张三神色凶戾,左手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右手顺势捂住了他的嘴。
“我看你是活腻了。”张三低低说了一句,发狠勒住了那人的脖颈,直到他气息渐消,瘫软在地。
五月底正是竹深树密的时节,庭中新蝉初鸣,花落鸟啼,掩去了张三拖着那小太监消失在宫闱深处的动静。
——
石小诗翻了个身,从榻上坐起来。
这一夜比前夜又要燠热几分,床不是自己睡习惯了的床,身边又多了个不好相处的人,夜里翻来覆去好几回,总是睡得不太安稳。清晨时她仿佛听见外面有人叫唤一声,但也有可能是做了个不太清明的梦。反正穿到大清朝,又跟二大爷互换身体,这事儿已经比所有幻梦都要荒谬了。
“张三。”她披了件薄衣走到外间,哑着嗓子唤。
站在门外的身影立刻回了句“奴才在”,然后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伺候石小诗洗漱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