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这下是真被这口不择言的愚蠢发言气笑了。
“征兵不用耗资耗时,还是征来的兵不用发军饷?取消你们的俸禄诸位爱卿愿意吗,朝廷不要花成本?且不论这一点,若真这么办了,民心何在,大周往后的生计何如?诸卿饱读圣贤书,又岂会不知以智取胜的道理。质,远胜于量。”
“难道,这也要孤教吗?!”
一言甫毕,满殿俱寂,落针可闻。唯有文武百官愈发急促的心跳声交织作响,无一人再敢反驳。
这个,他们当然清楚。但是,纵观大周满朝,哪里还有能人武将能扭转乾坤,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么。
何况,情况也不会如陛下所说的那般严峻。
苦一时百姓,战况总会转圜。即便转圜不了,大周真的战败,车代也吞不下偌大一个大周王朝,最坏的情形无非就是形势反转,由大周割地上贡。
就算如此,大周至少也还能再撑个几十年,足够他们致仕了。
不是他们长他国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这个问题确实解决不了,他们心里比谁都要清楚。
也谁都不愿奉上自己筹谋多年积攒的巨利。
殷无秽一瞬不瞬关注他们,他们心如明镜,殷无秽也不是傻子。青年帝王彻底收起笑意,声音冷峻道:“诸卿万般不愿,无非就是东厂倒台,诸卿生怕一朝行差踏错,再无人替你们背锅。”
“唔……依孤看,不止如此。你们收拾自己的烂摊子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顾得上前线,东厂覆灭,安有完卵。诸位爱卿苦苦支撑,以为能瞒得到何时?”
“鸿胪寺卿,车代使臣来我大周刺探国情,你身为外交官员之首,职能何在?不仅没有丝毫察觉,此刻还对敌国畏首畏尾,灭我大周威风。”
“左右布政使,没有了东厂在其中斡旋镇压,你负责总管辖的一京二十三州可还顺利,下面各州郡的刺史和郡守是否都听你令行事?”
“还有按察使——”
“……”
一桩桩,一件件,一个个被点到名字的官员心都凉了,辩无可辩。概因殷无秽所言全是事实,大周的内里早已腐败,是东厂一直汲汲营营维持表面的虚假繁荣。
一旦东厂倒台,全盘崩塌,即使再不想承认,众人也不得不承认:
——没了东厂,没了容诀,整个朝堂都得散。
文武百官内心是崩溃的,他们也确实是,没办法了啊。
东厂在,挡了他们的路;东厂不在,没人为他们遮挡,他们分身乏术,自身都拾掇不及,又哪里管得了前线。那些武将早在权力的大染缸里泡烂掉了,难道要他们这些文官上战场奋勇杀敌吗?
“陛下息怒。”一阵沉默之后,众官员还是异口同声。
在场的所有人无一无辜,真的细究起来,就算殷无秽现在要把他们全拉出去杀头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不会这样做。
大周已经千疮百孔,再经不起一点摧残了,殷无秽为了顾全大局,也不能这样做。
他们求饶得心安理得,却彻底勾起了殷无秽心底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