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舸的姑姑最近很忙,对刘悦川八卦并不清楚,只以为她是怕冷才戴手套的。
可乐撒在布料上的触感很糟,又黏又沾,如果没旁人在场,刘悦川早就摘下了。
杨千舸很快注意这边的动静。
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大约能了解刘悦川的心情。他犹豫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双劳保手套,就是白色棉线的那种。
他问刘悦川:“换上这个行吗?”
刘悦川知道,自己异常的行为一定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如今被点破,和想象中不同,倒没有太强烈的耻辱感。
大概是和杨千舸混熟了吧。她想。
姑姑是陪杨千舸度过那段日子的人。她意识到什么,试探道:“不方便吗?”
姑父也无措地看向刘悦川。
他们的态度过于小心,好像刘悦川是件易碎物品。
刘悦川突然想到杨千舸的疤。
是不是杨千舸受伤那段日子太折腾人,姑姑和姑父才如临大敌。
这个猜想让刘悦川放松下来。
“没,没有不方便。只是,我手上有疤,挺吓人的。”
刘悦川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有勇气直视这个问题。可事实是,她声音小得可怜。她想,如果他们没听到,她是没有勇气再说一遍的。
好在,对面三人听到了。
姑姑松了口气,“谁没个磕着碰着,疤有什么吓人。”
她把自己的手伸给刘悦川看,“你看我的手,全是疤。”
她的手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疤痕和茧,和掌纹交织在一起,是一双劳动过岁月的手。
担心自己的手没说服力,姑姑又拿姑父的手给她看。姑父的手也是一双吃过苦头的手,疤痕比姑姑还多。
虽然没有人拿杨千舸举例,他还是把手伸到刘悦川面前。想到自己还有偷摸他手的嫌疑,刘悦川莫名尴尬起来。
杨千舸下班后换卫衣,不知是怕热,还是方便干活,他袖子挽起一点,露出一截小臂,那块受过伤的皮肤便毫不遮掩地出现在刘悦川面前。
是烫伤吗?刘悦川想,可是为什么留下那么长一道疤?
姑姑和姑父不再管刘悦川的手套,招呼她坐下吃饭。
可乐被皮肤的温度烘得半干,黏糊糊的,更加不舒服。刘悦川想了想,决定摘下来手套。
摘第一只时并不顺利。
她像被当场抓住的贼,或者亲手撕下自己的皮肤,又羞耻又痛苦,甚至不敢抬头,也不敢看其他人。
摘第二只就顺利许多。
她把手套握在手里好一会,才有勇气放在桌子上。
手套材质很软,她动作也轻,没发出任何声音。但手套接触桌面时,她还是听见了某种剧烈的声响。
杨千舸的声音在耳边说:“我带你去洗手。”
好一会儿,刘悦川才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她鼓起勇气看向他,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她的疤痕,只平静地看着自己。
她又偷看姑姑和姑父,他们神色如常,姑父心挺大,还问她:“你这疤是猫挠的吧,是不是得打狂犬疫苗?”
姑姑往他嘴里塞个丸子:“多吃菜。人家小刘是大夫,不比你懂。”
刘悦川被逗笑了。几乎下一秒,她又想流泪。
她为自己委屈。
她以为自己已经戴了一辈子手套,现在想想,也不过几个月而已,放在她的人生中,是很微不足道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