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芳持盏立在案前,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笑容满面。
既已看到了我,又何必故问何在?秦慎心中暗诽一句,连忙起立行礼道:“卑职在此!见过卢使君。”
卢芳颔首微微一笑。
酒宴开始后觥筹交错的大厅渐渐安静下来,众人眼光慢慢的全集中在两人身上,屏息凝气静待太守发言。
偌大的厅中,最后静至落针可闻。
卢芳举盏笑着环视众将,慨然道:“此次武泉拒敌于外而获大捷,众将固是功不可没,但若无秦千人率千余精骑深入关外,里应外合,恐亦不能成事,在此,让我等上下齐向秦千人敬上一盏!”
言罢在众人齐声欢呼喝彩中率先仰脖痛饮。
秦慎脸上勉强一笑,也跟着喝下这盏,心里却早将对方十八代祖宗翻了个整遍,将我这样架在火上炙烤,究竟何意?
饮完此盏,卢芳却并无入座之意,待身旁兵卒再为他斟满,持盏继续笑吟吟的相看于他。
众人心知还有下文,是以纷纷静默中注目等待。
“想我中原人才辈出,远有李蒙抗击匈奴,近有霍卫深入塞外,而今日秦千人以千余骑大破匈奴,斩敌万余,扬我大新威名,功绩直追先辈,更有诗歌传唱,当真是骑射、兵略、文采无一不精,声名一时无两,我身为云中太守,亦是深感与有荣焉!来,此盏本郡单独敬你!”
言罢再次一饮而尽。
众人闻言面色极其复杂,窦义则是不动声色,而王睦,却是一脸有趣的默默看着一切。
瞥眼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秦慎终于忍不住的在心中骂出连串脏话:我X!你他娘的是想让我众叛亲离,永远都无法再在武泉立足啊!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马上提剑将对方斩杀在案几之前。
然而,他并不能。
他还要尽管很是尴尬却依旧挤出一丝笑意以示回应,然后再立即诚惶诚恐的急趋到大厅正中,跪拜道:“卑职秦慎不敢当使君此般赞誉!更不敢饮下此盏!”
卢芳哈哈一笑,反驳道:“以当今大新而言,若秦千人都言不敢当,又还有谁敢当?”
言罢又笑着戏言般的反问道:“莫非秦千人想要阻挡众将士立功扬名之决心否?”
秦慎的头垂得更低了些,而心中自然是骂得更甚。
“诺!秦千人不妨先起来再说。”卢芳说完看着站起身来显得极其不安的他呵呵一笑,又道:“今日在此厅中,有我这忝为云中太守之人,更有天子近臣王执法,或许凭我一言不足以为论,那……王执法,你又觉得秦千人是否可当呢?”
最后这话,却是转向王睦以言相询。
王睦让人难以猜透他心中想法的笑了一笑,看向秦慎沉吟片刻,始道:“此次本使前来武泉之时,长安早已传遍武泉战事,而陛下听闻后亦是深感欣慰,直叹得良将如此,武泉幸甚!大新幸甚!故而本使倒也觉得秦千人能当如此称赞。”
卢芳闻言面皮微不可察的抽动一下,转瞬即逝,旋又道:“敢问陛下是否还有其他旨意?”
王睦满是高深的看他一眼,再摇了摇头。
卢芳稍觉心安的暗松长气,然后洒然一笑,转向秦慎担心他难明其意的解释道:“你看,王执法以‘本使’自称乃是代天子传话之意,既然当今陛下有言,你又有何不敢当呢?”
话已至此,秦慎心知若再推诿,恐怕只会惹得所有人都面上难看。
是以微一犹豫,遂拱手揖道:“那卑职就愧饮此盏,权当是卑职替武泉于此战中不幸逝去,或如今犹在的众同袍代为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