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心疼我的披萨。”他弯腰干呕的时候突然听到虞浅这么一句话,对方正站他身侧,一手拍着他的后背顺气。
颜航想笑,但吐着呢,不大方便笑出声。
“好了。”他倒了一口凉气,“好点了。”
“晚上吃太腻了,芝士放的太多。”虞浅说。
“没事。”颜航啐了一口,从兜里翻出一包纸来擦嘴,习惯带孩子出门的人身上都会随时带着卫生纸,“至少我在食堂那会儿吃得挺开心的。”
“刚才让你打跑那位——”
“别提,想起来我又恶心。”颜航用纸巾捂着嘴,瞪了一眼虞浅,他现在只要回想起刚才那个场面,还有巷子里这股散不去的尿骚和腐烂气味,胃就犯抽抽。
“——是九堡铺的。”虞浅还是把话说完了,“住这片的都认识他,精神有问题,暴露狂,早年间经常在这骚扰路过的女同志。”
“操,太恶心了,真的。”颜航直起腰,很虚弱地看了眼虞浅,“我觉得接下来几天我都未必吃得下饭。”
“走吧,也是倒霉赶上了。”虞浅拉着他接着往家里走。
经过快要经过那个丢易拉罐的路口时,颜航扯住虞浅后腰上的衣服,说道:“换条路,跟我走。”
“怎么的?”虞浅问。因为在转身离开虞浅家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不是要跟这个男人再也不见、彼此两清,而是想开口提醒他煎完中药记得关火,晚上下雨记得他妈的收衣服。
真是他妈的天生管闲事的命,贱得很。
妈的妈的妈的,折寿吧,毁灭吧。
最好赶紧把寿折没了,明天嘎巴能咽气儿那种,还省得受这样的折磨。
十九岁的小酷哥自以为经过半个月已经调节稳定的情绪还是因为见了虞浅这一面彻底崩盘,烦躁和虞浅这两个词严严实实占据他的生活。
他烦躁到第二天开着老谭的车,带着小漂亮去临市送文件,在人家的单位外头停车等到交接这么会功夫,因为隔着挡风玻璃看见小花园里一对儿情侣正你侬我侬的亲嘴,于是理所当然被迫回忆起跟那老男人唇舌纠缠的夜晚。
“靠,没完了。”他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喇叭滴一声。
吓了那俩亲嘴的情侣一跳。
回城路上,他看了眼时间还早,现在跑高速回去也就两个小时就能到,老谭让他明天之前还车就行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所以他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
他先是把坐车累了的小漂亮送回九堡铺,自己又找了个借口,开车出来了。
他想去陵园逛一圈,儿子这么心烦,他这个做爹的应该给一点建议才是。
颜航没有电视剧里那些悲惨小孩的习惯,比如说遇到什么伤心事就跑到老颜的墓碑前面痛哭流涕一场,没有,他就不是那样多愁善感的性格。
老颜走了以后这六年里,在意识到李燕唯一的依靠只剩下他这个儿子后,颜航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努力把自己是视作一个真正的大人,大人是不能够情绪崩溃的,他要一直冷静,一直淡定,一直聪明,一直可靠,而不是哭天抢地,萎靡不振。
肩上都是责任,没空软弱。
颜航今天突发奇想去陵园看一眼,纯粹是因为正好有车,再有就是,他也确实需要个倾诉对象,发泄一下这段时间压在心里面的火,他跟虞浅这事儿跟活人说不了,既然活人不能听,那就说给死人得了。
停车,走进陵园,颜航先去看了眼老宋的墓碑,给他的照片擦了擦灰,打了声招呼,这才转身朝山下去,一路顺着找到老颜的位置。
老颜还那样,没挪窝,当然,他要是挪窝能吓死个人。
颜航以为他会有无数的话想跟老颜发泄,都已经做好了在陵园里面爆粗口,大骂这操蛋人生的准备,但是真正站在老颜面前,看见他那张笑得挺开朗的黑白照片时,他又一瞬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真正想表达的东西用语言是说不出来,也就想一想,相信老颜能懂。
颜航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扫开陵园地上的土和灰,也没管裤子脏不脏,就那么盘腿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老颜的墓,下午天晴,阳光晒在后背上,暖烘烘的,还挺舒服。
反正静下来他就会想着虞浅,想着这些乱糟糟的事,索性专门找个时间就在这想,想够了,想清楚了,再回去重新开始生活。
把虞浅永远放在脑子里,浑浑噩噩每一天,这样不是个事儿。
“爸。”颜航再开口的时候,因为沉默了太久,嗓子都哑了一个调。
“他是个孤儿。”他看着老颜的照片,“二十岁之前脑子都不怎么好使。”
“就跟他哥两个人相依为命,钱没多少,住九堡铺那烂房子住了三十年。”
“身边朋友不算多,刘成那小黄毛算一个,钟大丽算一个,年过半百的还在外头干皮肉生意,满世界找闺女呢。”他顿了顿,笑了下,“不好意思,这确实犯法,但你要是在,估计也不会逼着她不放,我了解你。”
“没看过海,想要个家,一天到晚没个正经,懒懒散散脑子里还想挺多,怕寂寞,死了以后都不肯自己老老实实躺骨灰盒里,非得找个人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