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今儿庄上送年租过来了,我们在商议如何料理呢。”
探春等人一怔,奇道:“这事不都是林姑父和姑妈料理么?怎的交给姐姐了?”
黛玉笑道:“父亲当初便想让我们学着料理这些事务,正好这两个庄子离京城不远,父亲便都交给我们姐弟打理了。”
宝玉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道:“妹妹还小呢,怎么就要学这些了?要是累着了可怎么处?”
黛玉笑道:“这有什么,横竖庄上的事都有管事料理,我们不过偶尔过问一声罢了,又不累。不止我,紫菀姐姐像我这么大时就已经把庄上的事料理的极好了。”
说罢转头对紫菀笑道:“想来姐姐庄上的租子也快要送来了。”
紫菀先是一怔,见房中众人皆是一副惊讶模样,方知道黛玉故意如此,是告诉众人自己亦有底气,不想让被人小瞧了自己。不禁摇头失笑,道:“我那些庄子都在南边,进京前都交给了干妈的陪房帮我打理,那边离京城实在远了些,若送东西过来太过麻烦,因此当初就嘱咐了管事,每年的租子除了送去干妈家的那些,其余都折变了银子送过来,这样也便宜些。”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道:“也是,横竖你们府里自有庄子和田地,倒也不用姐姐操心。”
宝玉倒罢了,他是贾母及王夫人的心肝肉,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况他对这些也不在意。
迎春姊妹却羡慕不已,她们素日只有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一年四季的衣裳首饰也是公中按例所做,又没有母亲私下贴补。
迎春探春不用说,本就是庶出,邢夫人又吝啬,手里的钱攥的比谁都紧,赵姨娘只是个妾侍,手里也没什么银子,况她为人粗鄙不堪,探春向来对她厌恶不已,更不会向她要钱,惜春自到了荣府,贾珍夫妇就没管过她。
因此姊妹三个手里都不怎么宽裕,不像黛玉和紫菀,手中有田有地,每年都有许多进项。
她们虽是贾家的小姐,却做不得一点主,连偶尔想另外吃个菜都要拿钱去买,更别提其他了。
正说着话,又有凤姐带着丫头们抱着几床锦缎被褥过来,对黛玉笑道:“我想着这天儿越发冷了,妹妹和林表弟都是在江南住惯了的,怕是不习惯,因此让人新作了几床被褥,给妹妹和表弟们添上。”
黛玉闻言忙谢过了,让了进来,又吩咐丫头沏茶上来,方对凤姐笑道:“我正想着打发人去找姐姐呢,姐姐便来了。”
凤姐坐下喝了口茶,笑道:“找我做什么,难不成有什么好事?”
黛玉笑道:“当初我们进京时,父亲把京城附近两个出息较好的庄子给了我们打理,刚巧今儿便送了出息过来,我想着我们姊弟三个也吃不了这些,倒白糟蹋了,干脆交给府上收着罢。”
众人闻言一惊,凤姐又惊又喜,林家那么多东西送过来,凤姐自然得了消息,看得眼红不已,如今贾家是只出不进,见了这一大笔的粮食出息,这些东西他们姊弟三个便是吃个十几年也吃不完。这对贾家来说可是一笔极大的进项。
凤姐在房里思量了半日,终究坐不住,忙找了个名目来了黛玉房里,打探一二。
如今黛玉姊弟是住在自家,按规矩也该交给贾家收着才是,只是贾母极疼黛玉姊弟,贾母没有发话,她如何敢截留?
正焦躁不已,忽闻黛玉此言,登时惊喜交加,只是到底没有贾母的同意,不好立即收下,便假意推辞道:“妹妹一片心意我心领了,只是你们是府上的客人,哪里能收你们的东西?要是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还不剥了我的皮?”
王夫人倒罢了,贾母却是真心疼黛玉姊弟,若让她知道自己收了林家的东西,可没自己好果子吃。
黛玉闻言颇为惊奇,细细看了凤姐的神色,方明白过来,微微一笑道:“凤姐姐不必担心,不过是一点子东西罢了,也不值什么,况我们吃住在府上,这些交给府里也是理所应当的,姐姐只管收下便是,一会子我自去跟外祖母说。
只是我和弟弟偶尔会不思饮食,因此想留些胭脂米粳米及一些干菜干果,并一点子银霜炭,其余都交给府上,烦劳凤姐姐去料理一二。”说罢便让雪雁把单子拿过来,交给凤姐。
凤姐闻言,登时满面欢喜,又听得黛玉不过要点米面粮碳等物,下剩的仍旧有二三千两的东西,忙满口答应了,笑道:“这是应当的,这本就是妹妹家的东西,便是全部吃了也是天经地义的。”
宝玉也在一旁笑道:“如此一来,咱们吃喝竟都是林妹妹家的东西了,可偏了我们了。”
迎春与探春亦笑了起来,惜春却有些看不上凤姐这番做派,心中冷笑了两声。
凤姐得了这么一大宗便宜,哪里还有心思顽笑,不过略坐了坐,便忙带了人去料理那些东西了。
不过半个时辰,凤姐便打发人把黛玉要的东西送了过来,御田胭脂米一石,碧粳米两石,各色杂粮干菜干果等,并三百斤银霜炭。其余的便都收进贾府公中了。
当时院内院外许多人,这事不多时便传了出去,荣国府诸人早听说林家庄上的管事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更有亲眼见到的,见那一车车的东西拉进来,一个个都羡慕嫉妒不已,心道都说贾家富贵,看来林家也不差什么。闻得黛玉姊弟竟把这么多东西都交了出来,都说林姑娘和两位哥儿实在大方,对黛玉姊弟几个更是十分奉承。
贾家其他主子也都十分欢喜,对黛玉姊弟越发和颜悦色了,连王夫人脸上都有了些笑影儿。贾母更是亲自发话,只要是黛玉姐弟想吃的,大厨房都得尽心做了送去,不得怠慢。
自此之后,黛玉姐弟的饭食硬生生高了两个档次,也有了点菜的权利,总算是有了些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