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吐掉口中的泡沫,漱了口,把茶缸放到水泥台上,压水洗脸。
瓦片上的残叶裹上一层白霜,骑车的、徒步的工人下了夜班回家,清洁工拉车带走果皮箱里的垃圾。
林北把毛巾搭在绳子上,把茶缸放窗台上走进店里,拉亮电灯,从包里掏出一罐霜,他抠了一点霜搓脸上。
昨天夜里他注意到余好好换护肤品了,新的护肤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百雀羚,旧的护肤品上落了一层灰,他把它装包里自己用。
“北哥,今天还是我到孙定喜那里推自行车吗?”黄益民咬着牙刷进来。
“嗯。”林北绕到柜台里面,弯腰打开柜子,找出两张大白纸,将大白纸铺开,把包拖到他面前,掏出铅笔和尺子。
黄益民回到后院,等他再次进店,注意到林北还没有离开,背挺得笔直低头画什么,他走上前趴在柜台上伸头,看到了厂房结构图。
“北哥,这是什么?”黄益民指院子里多出来的东西。
“排水渠,原有的排水渠不能用了。”林北画厂房外边,排水渠通到厂房外边,水流到河里,镇上居民的房子沿河而建,厂里排出的水流入河里,后期厂子和镇上的居民肯定会产生矛盾。林北在大路上画出涵洞,涵洞一直往东延伸,和迎春河交汇。迎春河即不靠近村落,也不靠近田地,它的周边是树林。他昨天下午在乡镇府看报纸,其中一份报纸里夹了一张北沟乡手绘地图。姚广亮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正在看诗,手绘地图就夹在这份报纸里,当时他随口回了姚广亮一句,姚广亮的心情不那么美好。林北当时就在琢磨姚广亮本来就不看好他在北沟乡办厂,但凡厂子损害到居民的利益,姚广亮势必跟他没完。
当林北把排水渠画到了厂外,他盯着排水渠看了几秒,握着铅笔的手悬在纸上,果断下笔画涵洞。
“虽然洗生姜的水没害,但是我们现在废一点事,多花一点钱,把排出来的水引到迎春河,能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林北说。
黄益民一想到以后他们和镇上的居民或者乡镇府为了厂里排出去的水吵来吵去,他就不觉得多此一举了,也越发佩服林北。
黄益民带着对林北的敬佩仔细看厂房结构图,指车间里的桌子说:“这是桌子?”
“工作台,用砖砌支撑架,用水泥做台面,到时候会用上钢筋。”林北说,“咱们做食品的,肯定把卫生放在首位。”
黄益民嗯嗯点头,此后他非常安静看林北画图。
首班车经过门口,黄益民意识到现在已经七点十分了,拿了两个茶缸出门买饭。
这时,穿了背心、短裤跑步的孔国贤路过店门口,扭头看到林北在店里,他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跑进店里:“小林,你有好长一段时间不在店里了。”
林北抬头,孔国贤的打扮让他的瞳孔狠狠地震了一下。
半晌,林北说:“我回了一趟老家。”
“十一月十三号,市里举办一场马拉松比赛,你参加吗?”孔国贤为了参加马拉松比赛,凌晨四点起床跑步,跑到七点四十结束。
“几点开始?”林北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他有点心痒。
“七点在郦山北路集合,马拉松路线是穿过新台区、江安区,跑到坝上,沿着闽安江跑,跑到闽江大桥下坝子,从坝子底下跑回郦山北路。”孔国贤调整呼吸原地跑步说。
林北还没回话,孔国贤跑步离开店,林北听到了孔国贤的声音:“小池,八四年奥运会在哪个国家举行?”
“美国洛杉矶。”池午柏边跑边调整节奏。
“美国太远了,咱们到不了现场看奥运会。”孔国贤声音低沉说。
“等我们国家举办奥运会,我包了出行,带你去看奥运会。”池午柏说。
“如果我们国家举办奥运会,我请你。”孔国贤声音洪亮说。他也知道外国人嫌弃他们竞技体育落后,群众体育也落后,在样样落后的情况下,奥运会绝对不会放在自己国家举办。
两人的谈话声被风吹散,林北支着下巴看路上的行人。
他前天回市里的,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有时间观察这座城市的人,他发现仅舟山路就出现了许多晨跑的中年人、老年人。
黄益民端饭进来,放下两个茶缸,跑出去取包子,很快拿一包包子回来。
刚出笼的包子十分烫,林北先喝甜豆浆,随口问:“你打算参加马拉松吗?”
“参加。”黄益民豪气冲天说。他打算跑到坝子上就退出比赛,下午两点左右到郦山北路迎接英雄们归来。
林北点头,一口气喝完豆浆,刷干净茶缸,他拿两个包子骑车离开。
林北首次弄排污设施,心里没底,他快速吃完包子,风风火火骑车到红星轧钢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