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莫颜坐在对面的小墩子上,精神高度集中,她知道万俟玉翎喜欢白色,便主动执黑子,每次黑子落下,白子立刻围上来,才不过是几步而已,高下立见。
“我手滑了,刚才应该下这个位置。”
莫颜悔棋脸不红气不喘,她捡起棋盘上的黑子,换到了另一个位置,万俟玉翎摇摇头,立刻再次围攻上去。
“嘿嘿,不好意思,手又滑了。”
见对方没有说什么,莫颜得寸进尺,连续悔棋,一直到菜市口,二人这盘棋还没下完。这是万俟玉翎遇见的最有难度的对手,一个时辰他仍旧没有胜出,当然也是见到棋品最不好的。
到达菜市口,二人下了马车,莫颜戴上帷帽,亦步亦趋地跟在万俟玉翎身后,把李德挤在一旁,她发现一个秘密,南平王不会流汗,而且浑身上下自动散发冷气,想起那次在仙客来,墙壁上凝结的冰棱,她自动把此归为一种诡异的功夫。
菜市口周围都是低矮的土房,在一侧有一个垃圾堆,地下躺着恶心的黄水,散发着酸腐的臭味,周围苍蝇蚊子乱飞,万俟玉翎见此,眼神更加冰冷淡漠。
能让有洁癖的皇叔来此,确实是委屈了,说到底,也是为了粮草和药材,莫颜突然对他的印象转换了一些,或许此人不言不语,却真心为南边百姓着想,一路上施舍了流民不少粮食,其实他大可以不必这么做。
“主子,您看,那个木头桩子,便是许三公子被绑着的地方。”
街道上的百姓们并不多,有些人远距离地观看,并不敢靠近,众人小声地议论着,看来知府三公子惨死已经传遍了万州城的大街小巷。
木头桩子下面有成片的血迹,已经被一层黄土掩埋,周围有一个带着血的绳子,看起来有年头了,绳子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这是朝廷斩首重犯是场所,许三公子就被绑在这里。
周围都是贫苦人家,晚上要省着灯油,基本上日落而息,大晚上不会有人出门,想要找一个目击证人,难度很高,而不远处有一个杂草丛生的壕沟,有可能藏匿凶器。
衙门师爷介绍案情的时候曾经提起,许三公子身上的钱袋和贵重一些的玉佩等都不见了,所以此案有一个方向便是劫财。可莫颜不那么认为,如果说为了劫财的话,衣衫上穿着的玉珠子都应该被扒下。
割掉男子的下体,有断子绝孙的说法,不是宫内的太监,谁能让男子断子绝孙,可见凶手定是与许三公子有深仇大恨,不然不会下死手。
莫颜围着木头桩子转了几圈,在一侧发现了血手印,类似指纹,若是这个年代有指纹的提取技术,问题就简单多了。看着血液的颜色,时间不会太久,此人或许不是凶手,但是肯定到现场来过。
没有找到凶器,一切无果,目前主要的发展方向,就是询问周围的百姓,官差们则是悬赏,能提供有效线索的奖励白银五十两,才调动百姓们的积极性。
“主子,许三公子没少糟蹋清白姑娘,听闻都是季小姐给人家送了不少银子,苦主才没有自尽的。”
这个年代的女子失去清白,生不如死,被许三公子亵玩之后如何嫁人?恐怕也要被爹娘嫌弃了,那些少女们最后之所以还活着,全靠季宝珠心里过意不去,给了丰厚补偿。
李德叹了一口气,心里更是瞧不上许三公子,认为此等人渣,死有余辜,京都高官家的公子多了去了,可也没谁如此得瑟,许知府就是仗着万州城离京都遥远,肆无忌惮。
跟来的官差,在菜市口张贴上悬赏的信息,立刻有百姓围拢过来,昨日乞巧节,可他们这边都是穷苦人,距离主街甚远,女儿家结伴出门,晚上只得走夜路,再说家里穷,都是穿带着补丁的衣裳,所以没人出门。
“这位大人,昨夜小的去送媳妇和闺女回娘家,回来的时候已经子时正了,正好路过这里,木头桩子上空空的。”
一个一身补丁的汉子站出来,他摸了摸头,要是往常他不会注意木头桩子的,可昨夜刚好有月亮,他走到附近,被一个石块绊倒,来了个狗啃屎,所以印象极为清楚。
“王爷,您怎么看?”
四周没有拖动的痕迹,也没有大型车马的印迹,血被泥土掩埋,应该是破坏了案发现场,但是依照莫颜的经验,许三公子的尸体应该没有被移动过,这里就是第一杀人现场。
季宝珠是凶手的话,她怎么可能和许三公子一起来菜市口这个偏僻的地方?就算她有此想法,以许三公子对她的厌恶,也不可能答应才对。
如果从这个角度思考,案情就明朗多了。到底是谁能有本事,把许三公子骗到案发现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儿。
莫颜在马车上和万俟玉翎对弈,不停地喝茶水,人有三急,她现在迫切地需要找一个地方小解。
“王爷,您先在此看着,我先去前面的人家问问情况。”
暑气正旺,莫颜用帕子点了点额角上的汗滴,微微一笑,转头就走,她也不想走的太远,看街道边第一户人家房子稍微整洁一些,她迈步走了进去。
关于古代的茅厕,莫颜真的不想吐槽,那两条颤颤巍巍的木头,她随时担心有掉下去的可能,一路上荒郊野岭解决,还要时刻担心蚊虫叮咬,她真的怀念京中御史府。
“这位小姐,您……”
一个满面愁容的,挂着黑眼圈的妇人从正屋出门,见到一位穿着绸缎衣裙,头戴帷帽的小姐站在院中,她吓了一跳,周围都是穷苦人,此等装扮与菜市口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婶子,我是路过的,想求一些井水净面,顺便行个方便。”
莫颜甜甜一笑,礼貌待人,她从来都没有瞧不起百姓们,相反觉得这些用自己勤劳双手过活的人,比京都那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高尚太多。
“哦,这位小姐,您不嫌弃家里粗陋就好。”
妇人了解地点点头,伸手指着茅厕的方向,等到莫颜出来,她已经用木盆端好了水,放在前方的石台处,又找到一个细小的澡豆,这应该是家里舍不得用的。
小院前面种了一些茄子,豆角,还有两只蹦跳奔跑的老母鸡,外面扎着一圈篱笆,内里被收拾的很干净,在屋门口有一个编筐子,里面晒着一些豆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