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月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看着一身白大褂校医给孟以年处理伤口。
他的校服因为沾上了土,被脱下来放在了一旁。
作为云城首屈一指的私立高中,他们学校的校服都是制服样式的,做工看上去十分考究,和公立大部分学校的校服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温初月盯着搭在椅背上的制式校服出神,却没由来地想起了宋泊简当时穿的校服。
版型宽大得过分,外套中间的空隙能够塞下一只自己;但布料的材质却有些让人堪忧,被自己的爪子扒拉了两下之后就会脱丝。
有段时间,温初月热衷于在宋泊简出门之前,跳到正在弯腰穿鞋的少年背上,把他当做一个大型猫爬架,扒拉着他的肩头蹭他的侧脸。
宋泊简穿好鞋子站直身体之后,就会熟练地回手一捞,将马上就要掉下去的猫猫从背后转移到身前,脸上挂着不明显的笑意:“我要走了,你在家乖乖待着。”
但是没过多久,温初月的这种行为就被严厉制止了。
再一次将猫猫捞到怀里之后,宋泊简报复性地轮流捏了捏它的两只耳朵,略带严肃道:“汤圆,以后不可以跳了。”
“你知不知道我校服已经被你抓到勾丝了?在背面我自己没注意到,还是昨天去学校的时候,后桌的同学提醒我的。”
被教育了温初月脸上有些挂不住,低着脑袋在宋泊简的校服上挠来挠去,挠了两下之后又偷偷抬眼观察他的神色。
他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全都落入了宋泊简的眼中,还是个高中生的少年再沉稳也有限,板着脸忍笑的模样毫无威慑力:“不是刚刚跟你说不许抓了吗?”
“要是真的抓坏了,信不信我用给你买小鱼干的钱买新校服……”
“……我之前也在这所高中上过学。”
熟悉的嗓音隔着十年的光阴在温初月的耳畔交替响起,他怔怔地盯着医务室雪白的墙面出神,忽然解读出了几分从前没有意识到的内容。
其实他早就从宋泊简透露出来的种种迹象,隐约猜到他之前肯定是家境优渥,生活上乘。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他的故意威胁自己的玩笑话,何尝不是一种自嘲呢?透露出一个天之骄子从云端跌落泥潭的窘境。
但当时温初月还是一只灵智未开的普通猫猫,简单的猫脑袋还不能体会人类这么复杂的情感。
另一边,校医已经把孟以年的伤口清理好了,现在正在用镊子夹着沾了碘伏药水的棉花球帮他消毒,疼痛让他的五官微微扭曲:“老师,您下手能轻点儿吗?”
温初月飞快瞥了孟以年一眼。
人类都这么娇弱的吗?
猫猫的忍痛能力一向都很强,哪怕是受伤了通常也只会默默蜷缩起来舔舐伤口,很少大声呼痛。
想起自己前几天对宋泊简“吞一万根针”的恶毒诅咒,温初月决定收回之前的话,就让他走路撞见野狗,半夜会做噩梦好了。
看在他节衣缩食为了养自己的份上……
就在这时,一墙之外的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
坐在门边的温初月一抬头,就对上了大步赶来的宋泊简。
男人显然是刚从公司里出来,纯黑色的双排扣过膝大衣下西装革履。
他先走到孟以年的身边查看了一下外甥的状况,然后才转过身来对温初月客气道:“今天的事情麻烦……先生贵姓?”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黑发青年。
“温初月。”
除了宋泊简最初进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之外,温初月始终垂着眼睑。
隔着一层玻璃片的视线清晰得过分,清楚到连对方右颊的浅痣和深浓的眉毛都纤毫毕现,这对于其实不想细看故人的他来说,是一种残忍。
虽然他刚才忍不住心软了一下,但并不代表自己不讨厌宋泊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