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父领了江南道之职,举家南迁之时,赵元欢正是活泼年岁,到处都觉新奇,整日里往外间跑。
赵父赵母管束无用,只得从侍卫中挑了一人,同丫环一道,陪同看顾于赵元欢。
那侍卫姓周,名予衡,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士。虽因自幼习武,长得身高体阔,却面相清润、性格和顺。因了虚长赵元欢几岁,又感念赵府厚待,平日里对赵元欢有求必应,照拂有加。
久而久之,赵元欢便生出了些异样心思。
她平日再欢脱,也仍是个少女,只将这点念想默默藏着。可如今年近及笄,见爹娘开始筹算她婚事,她便再坐不住,开始试探着靠近。
“那倘若……倘若……”宋烟烟迟疑着。
“便是他不欢喜我,我也甘愿。届时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也不至后悔从前未争取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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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宋烟烟觉心绪不宁、身子酸痛复起,便于床上又躺了一会。
耳闻窗外竹林沙沙作响,间歇传来阵阵嗡鸣,她蓦然想起昨日赵元欢所言,萧京墨择亲之事。
双手用力拉了被子,闷住了头,欲隔了那恼人的声响。
被中仍残着昨夜梦魇时汗湿的潮气,她很快觉了窒闷,猛然掀被。
眸中不知何时盈起一抹粘湿,越过眼角一颗泪痣,滴落枕面。
她想,她恐怕永远无法如元欢那般,她该锁起那扇窗,如同锁紧自己的心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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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烟烟将自己关于房中,紧锁了那窗扇,逼着自己静心,不断尝试以漆线绘字。两日后,倒也将将绘出了一首诗词于墨底瓷片之上。
她端详片刻,秀眉稍皱,也不知是心境受了影响,还是于书法一道理解终究浅薄,漆线所呈笔锋劲力,实令她不满。
正沉思间,规律的敲门声起。怡翠奉燕王妃之命,前来问询进度。
宋烟烟如实相告,言尚未有所成。但怡翠一脸不满之色,于房中静立,宋烟烟不得已将方才那墨底瓷片交予她带回至燕王妃处。
“王妃交代,你冲撞了怀德县主,往后不可再去学堂了。但总归也已习了几日书法,自个儿多琢磨琢磨,尽快开始绘制王妃要的屏风。”怡翠临走,于房门处留了话。
宋烟烟未接话,只淡然望了眼怡翠离去背影,便又回案几前练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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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赵元欢提着一食篮点心进了江柚凝房中,传达了爹娘问候。
她听江柚凝念叨宋烟烟近来总把自己闷于房中,每日仅至江柚凝房中用餐时能见着人,便提议趁春色宜人,带宋烟烟出门散心。
宋烟烟平日甚少出门,初时,于京中街旁见了热闹集市、繁花绿树,确觉心境豁然不少。
但后来,日头渐斜,宋烟烟对那从未窥得全貌的幕后势力的恐惧又在心底冒了头。
可赵元欢热情欢脱,哪肯放她归去,强拉着她回了自个儿家中。
赵母见着宋烟烟,热泪于眼眶满盈,抚着她手,一阵感慨。可宋烟烟眼见天色渐昏,心绪不安,直言放心不下娘亲,急急告别。
赵母欣慰笑着,夸赞宋烟烟懂事,安排府中侍卫送她回别院。
哪知赵元欢突地出声:“烟烟平日少出门,府中侍卫大多方从江南道而来,对京城不熟悉,我不放心。二哥赴京任职已一年有余,对京城可比南边来的侍卫熟悉多了,今日又恰巧休沐,便劳他替我相送吧。”
赵母深望了向她挤眉弄眼的赵元欢一阵,终是默许了。
宋烟烟想着,赵府至燕王府别院,步行大抵不过两盏茶时间,全可自行返回。但她不愿赵元欢担忧,便顺了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