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灼抹了抹泪,总算看清站在面前的魏长欢,不免惊诧地问道:“魏将军如何过来了?”
站在魏长欢身后的郑柯,瞧了旁边王帛一眼,随即上前,道:“女郎,说来还得多谢王公子,知道你这便要走,他想着领姜昕过来同你见上一面,我半道上正迎见他们,未料魏将军竟也驾临了。”
“女郎且放宽心。方才正好无涯先生也在王府之中,殿下带着大家伙商议过,自是有法子,让您用不着去那匈奴。”王帛说着,便开怀大笑起来。
听得此言,姜灼竟一下子愣住了。
花厅之中,听完魏长欢所言,姜灼却陷入深思之中,许久没有开口。
谭嬷嬷在一旁道:“女郎,这法子着实高妙,日后您到了胶东,虽只能隐姓埋名,却依旧可行医。”
“大不得咱们将郑家药铺也搬到胶东去,到哪儿不能济世救人,那处乃是殿下的地盘,再不用担心受那帮宵小之辈的算计!”郑林搓着双手在花厅中走来走去,神色颇为激动。
姜灼却双眉紧锁,迟疑了半天。
魏长欢注意姜灼好久,才道:“女郎放心,待到了武威郡,自会有人前来支应,必能保此事万无一失,想这和亲几百号人的队伍,一路上晓行夜宿,鞍马劳顿,有人病死也非意外,届时咱们神不知鬼不觉,便能将你救出来。”
“魏将军,你觉得魏菓瑶存心将我带走,这一路上会忘记‘关照’我?”姜灼不由哼笑了一声:“你当不知,她昨日已然同我打过招呼了。”
“姜女郎,本将着实对不住!”魏长欢顿时一脸羞惭,抱拳道:“家门不幸,生出此等不驯之女,做出违背良心之举,本将如今想来,竟无颜面对女郎。”
“阿姐,无论如何,保命最是重要,那个坏公主要‘关照’你,弟也能一路关照,”坐在姜灼旁边的姜昕急得直跺脚:“弟绝不能叫阿姐被人欺负,我乃姜家之主,此事便听我的!”
姜灼摸了摸姜昕的头:“虽此事说得并不难为,可若是其间出了闪失,或给人瞧出端倪,被那些匈奴人抓住把柄,再反过来咬咱们大靖一口,岂不是要惹出大祸,阿姐并不肯为惜自己一条性命,牵累了别人。”
“此事本将定会筹划周全,”魏长欢在一旁道:“其实便是不为营救女郎,殿下亦会派探子一路跟着匈奴人,此次助女郎脱险不过顺势而为,说来,倒是姜昕派上了用场。”
郑柯好奇:“如何这般说?”
“殿下之意,姜昕心性机敏,今次便当是给他历练的机会,由他带着人一路随和亲队伍前行,”王帛笑呵呵地道:“女郎放心,便是半道上那魏菓瑶敢生什么歹意,有姜昕在,她也是没机会动手的。”
倒是郑柯赶紧拉了拉王帛,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当着魏长欢的面不可胡说。
王帛立马醒悟,赶紧冲着魏长欢拱手道:“将军,属下多嘴了。”
不想魏长欢只摇头叹息一声,并未表示什么,想是谁有这么一个妹子,也会觉得面上无光。
“此事便就此定下,”姜昕摆出一家之主的作派,反身对魏长欢一抱拳:“将军,属下定不辱命,一路护着阿姐,待到了武威郡,还请将军救出阿姐,属下在此感激殿下与将军恩德,日后定当全心效力,以尽犬马之劳。”
“这便说定了!”谭嬷嬷看着姜灼,不由笑道:“待得女郎他日到了胶东,老身便辞掉京兆尹府的差使,带着阿青同宝儿一块去投奔,到时咱们还是一大家子。”
姜灼沉吟良久,终于起身,朝着魏长欢深施一礼:“殿下与将军厚意,小女心领,如此自当从命,大恩大德,小女来生必当结草衔环。”
见姜灼这是肯了的意思,众人皆松了口气,倒是魏长欢面上却尽是不自在:“此事乃是魏氏对不住女郎,这‘谢’字,本将哪里敢领,女郎放心,到了武威郡,本将或亲自前往相救。”
话既说完,便各自散去,姜灼这会子心中有了底,先时的那些惶惶已然减了不少,随后便同谭嬷嬷一起回到院里,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姜灼便出了郑家药铺,上车回宫了。
踏进宫门之后,姜灼不由想到,如今便要离开了,不管是去哪里,有些礼数并不能省,于是先寻了平遥公主,请她领着自己,去了趟华房殿,又到锦香殿,给两位娘娘分别都磕了头,也算是谢过人家这些日子来的照应。
想来王昭仪同洛婕妤都未料到,这一回姜灼竟要随嫁匈奴,不免吃惊不小,倒是都替姜灼惋惜不已,不过亦知圣命难违,王昭仪叹着气赏了姜灼不少银两,只说她日后怕是一路辛苦,多备着些财帛也好防身,洛婕妤那边,除了赏银,实实在在地红了眼圈,以至于平遥公主憋了一路,最后在锦香殿抱着姜灼哭了一场。
瞧着天色不早,姜灼同还在依依不舍的平遥公主话别之后,便想着赶紧回太医院,且等着明日一早便得出发,从此离了这是非之地。
却不想还没跨出内宫,迎面便碰到了太妃殿的小黄门,少不得上前同人家招呼一声,想了想后,姜灼打开药箱,从里头掏出些自己随身备的银两,瞧着四下无人,塞到小黄门手中,道:“这些日子多亏小黄门大人照应,我明儿要走,这些个便当是临走之前一点谢意,还望笑纳。”
小黄门掂掂份量,倒挺满意,随口道了句:“女郎客气,大家伙可不是互相照应着,不过谁能想得到,你会冷不丁儿地被派去匈奴,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使,宫中但凡有个成算的,可都避之不急呢,”说罢,小黄门倒又笑了:“其实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太医院水深得很,想是女郎傻乎乎地掉进去了。”
姜灼直摆手:“莫提,莫提,也是小女的命数,与人无尤,”说罢,她又忍不住嘱咐道:“太妃殿的老娘娘们其实都挺不容易,这之后,还得请大人多多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