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不仅仅是谢沉幼时的童稚念头,不是一时兴起而又迅速兴尽,只是谢家的继承人?,绝不可能仅去?做一个观星的星官,必得入六部九卿大有作?为、成为国之栋梁,所以?谢沉不能夜夜仰望满天繁星,只能将?头低下,担着?他该担的担子,做他必须做的事。
想起那夜亭中谢沉为我指星时如数家珍的模样,我心境不由复杂起来。“有时间,再陪我看星星吧”,我看向谢沉道,“上次我都困睡着?了,你讲说的好些星星,我定都没听?清,还需你再指教。”
话说得好像谢沉讲星很催眠似的,我刚将?话说下,就反应过来,笑对谢沉道:“上次是白天玩了一天,太累了,所以?会睡着?,这一次,我定不会再困睡了……”
说着?时,我忽然?想到,上次我在亭中困睡着?时,谢沉是如何送我回?棠梨苑的呢……背回?去??抱回?去??其?实也没什么的,可不知为何,这会儿想到此事时,我的心忽然?细密地?泛起些不知名的心绪,酥酥麻麻地?漫起几丝难抑的燥意。
“……就……就有时间一起看看星星,好吗?”我不再接着?提上次困睡的事,只含糊地?说了这么一句。
谢沉尚未说“好”与“不好”时,一旁的鹦鹉先?来劲了,扑扇着?翅膀叫道:“星星!星星!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想是平日?谢沉在房中吟诗时,这鹦鹉机灵地?学去?了。我觉这鹦鹉打岔得正好,我想将?心中莫名浮起的燥意都排遣掉,想我自己不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再深思那使我心乱的事,就起身走离谢沉,走到鹦鹉面前,逗它?再说几句,想让鹦鹉完全吸引我的注意力?。
架子上的白羽鹦鹉是我买送给谢沉的,可它?却不给我这旧日?买主面子,无论我如何逗它?,它?就是昂着?高傲的小脑袋,就是一句不说。
我无奈又觉好笑,看向谢沉笑道:“可不是你教它?这般的吧?只能你使它?开口,别?人?都不能?”
谢沉起身走近,面上神色也是无奈,含笑说道:“我平日?并没主动教它?什么,是它?自己听?着?学,高兴起来时,就乱吟几句。”
可能这白羽鹦鹉只认谢沉,谢沉走近给它?添了添水后,它?砸吧了两口,竟又叫了起来,又吟了几句星星月亮的诗。
吟着?吟着?,鹦鹉忽然?叫道:“亭亭似月,嬿婉如春!”
我不由怔住,谢沉添水的手也停住时,鹦鹉却似兴致上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道:“嬿婉!嬿婉!”
第65章第65章
先前强行压下的心中燥意?,似陡然间如气血上涌,全?都冲到了我脸颊上。不消照镜看,我也知此刻我双颊绯红,腾腾地透着热意?。
一声又一声的“嬿婉”,清脆,嘹亮,如可冲破遮云蔽日的阴霾,令晴霄朗朗,将一切都照得敞亮。
可此刻的我,不知为何,不敢抬头?去看那晴霄,不敢抬头?去看身边人,只觉脸颊红热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身边人也是,他僵着身体不动,似已然石化,又像是烧红的烙铁,即使我没有抬头看他,也能感觉到他此刻心绪与我相似,像是浅浅一汪水被灼热的日光蒸晒着,泛着热汽,就?要干涸见底。
见底时,心底深处会有什么袒露于日光之下呢?我不知道,只知我此刻心跳如撞鹿,即使那清脆嘹亮的“嬿婉”声已经停下了,却像是还一声声地响在我的心中,响在我身旁谢沉的心中,令我与他的心一同牵动着,室内寂静,而我与他心如鼓擂。
“……倒……倒是机灵”,终是我先打破了室内难言的寂静,努力?语气轻松地说道,“鸟贩和?我说这?鹦鹉十分聪明,擅说人语,倒是没有诓我……”
“……嗯。”谢沉轻轻的一声,似在附和?我的话,努力?使与我之间的气氛,回到之前轻松闲聊时。
“还会说其?他的吗……”我之前像和?谢沉有说不完的话,随便扯个话题闲聊,都能洋洋洒洒地聊上一两个时辰,这?会儿话却像是得努力?挤着说,“比如……比如流水今日,明月前身之类的……”
“……可以试一试……”谢沉终于抬头?,目光却也没有落在我的面上,而是直直地盯看着鹦鹉,笔直地像用矩尺衡量过的,没有分毫差移,一丝也不斜视。
谢沉就?直视着鹦鹉,试着教鹦鹉这?句“流水今日,明月前身”。鹦鹉半歪着脑袋,疑惑地看了会儿谢沉后,学着人言叫了起来,“流……流水……流水今日……”
在鹦鹉清亮的学语声中,好像我与谢沉之间似是尴尬又非尴尬的气氛渐渐淡了,好像今日有什么事暂被遮掩过去了。
云层暂未被破开,日光也未将心澜晒照至涸底,云层之后、心澜深处潜藏着什么、涌溢着什么,我与谢沉仍是看不明,又或是没有去看明。
当?我道天色不早,要离开书?房时,谢沉眸光从?鹦鹉身上移垂到青砖地上,他说要送我,嗓音悬浮在照窗入室的暮光中,同光中无序飞舞的光尘。
从?书?房内到碧梧斋外,谢沉依礼送我时,眉眼一直垂得低低的,他不与我有丝毫视线上的直视,在斋外如仪拱手送别我时,头?也低垂着,不看我的眼睛和?面容。
我看了眼低头?拱手的谢沉,转身离去,向?前慢慢走了十几步远时,忽然又在暮光中回头?看去。没来由的,没有任何预兆的,我就?是突然这?么做了,在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碧梧斋门外的谢沉,原已直起身,正静默地看着离去的我,我的忽然回头?,使他视线与我视线,在深红的夕阳中直接相撞。
谢沉眸中骤然闪过一丝惊惶,但更多的是更为复杂的情绪,与之相比,他眸中最为明显的惊惶,仿佛是最为浅薄的。
谢沉下意?识就?移开眸光,避开与我的直视,可不过须臾,他就?又慢慢转回了目光,遥遥地看着我,宽大的衣袖在风中向?后扬起。
谢沉双眸映着夕阳的颜色,眸中似有夕阳细碎的流金在暮风中闪烁,叫人看不清他的眸光,可又忍不住深看。即使已然离去,那碎碎流金,仿佛还闪烁在我心间。
那日碧梧斋中,白羽鹦鹉一声又一声的“嬿婉”,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我与谢沉之间相处,仍似与从?前别无二样,仍是谢沉会来棠梨苑晨昏定省,仍是得闲暇时,我与谢沉会一起喝茶赏花或是出门走走,一切都似从?前。
所做之事,似与从?前没有什么区别,可又却像是有什么,明明已经不一样了。具体是什么,却又是说不清道不明,似是无法说,不能说,只是有什么在无声地涌动着,随着炎炎夏日无处不在的燥热。
夏日里入夜较晚,这?日谢沉从?官署回到谢家时,尚是黄昏。既尚未天黑,谢沉照例来棠梨苑向?我问?安,稍憩饮茶时,他告诉我,苑外亭中的昙花,看着应该快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