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用午膳,信鸽带回了解羽闲的消息。他在距离洛安城不远的孟然城里有要事需要处理,要千梵等人先行一步,他随后就来。
杜云抱着碗,可怜兮兮瞅着他们,“不然我们等一等解阁主吧,万一我们先走了,他找不到我们呢,是不是很有道理。”
师爷低头抿了口茶,抬脚踹在了杜云的椅子上。杜大人跟个球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屁股都快摔成两半了,出奇的是碗里的饭竟然一滴未洒。
图柏收回自己的脚,赞赏的看了眼文文弱弱的师爷。
“再不启程,使节团和皇子出了事,你猜皇上会放过我们谁?”师爷瞥他。
杜云撇着嘴,“都欺负我。”抱着饭碗和孙晓挤到一起。
话已说到这里,他们确实没有时间再耽误了,后闽使节团在大荆境内失踪,无论是人为还是天灾,后果都甚是严重,再加上个闹事的六皇子,如若一不注意,大荆就是自寻死路,为自己树了两支劲敌。
杜云闹归闹,但明事理,当天下午就让图柏去备马车,师爷和孙晓分头去准备干粮和随行用品,杜云向衙门里平常比较管事靠谱的主簿交接工作,要他如有难以决断的事与他们飞鸽传书,此外衙门杂事皆由他全权负责。
洛安城衙门里头的捕快捕爷管事的都是杜云上任之后亲自挑选的,他是真有点本事,律法典籍,课税农桑,听讼断狱无一不精通,带出来的手下也没一个差的,随手挑出来一个也能当管事儿的用。
杜云交代好衙门里的大小事,转身一声抑扬顿挫的叹息,“本大人怕是有去无回了。”
图柏背着包袱走到他身旁,一把将他脑袋夹到胳膊下面,笑嘻嘻道,“甭说丧气话,说不定六皇子是想你想的紧,这才逃婚回来了。”
杜云像个鹌鹑一样在他胳膊下咋呼,郁闷瞪了他一眼。
几人备好车马和水梁,不在犹豫,利索向众人道了别踏上前往铜水峰的路。
图柏与千梵各乘一骑在前面开路,高高扬起马鞭,嘶鸣一声消失在了路上,孙晓驾着马车带着师爷和杜云紧追其后,也加快了速度。
五人黄昏出城,翌日清晨,便走出了洛安地界。
乍暖还寒的春风刮过雾蒙蒙的黎明,他们赶了一夜的路,天快亮时才在小河边停下来休息。
趁千梵修早课,图柏去河边取火烧些热水给他们饮用。河水刚破冰,溅到手背上像针扎似的冷,图柏大老爷们的火气旺,也不在乎,挽起袖子用瓢舀了几瓢倒进行军锅里。
杜云和师爷哆哆嗦嗦裹着被子坐在马车车辕上,就着晦暗的天色,手中各捧了一本书孜孜不倦的翻阅,马车里半壁都摞满了书,大都是衙门和师爷的藏书,皆是有关铜水峰和后闽的记载,鸡零狗碎极为丰富,二人打算再路上先将铜水峰一带熟记于心,以便到了之后能了如指掌。
烧好了水,图柏给每个人的水囊里都灌上,走到车前,“喝点,冻死你。”
杜云头也不抬,接住水囊,用青白的指尖指了指他手里的书,“铜水峰的走势是由南向北,山河走山脉而汇,铜水县临山河而生,南高北矮,南茂北阴,这种地势在风水上来说属上乘,是个不易发洪生震的地方。我们先进入铜水县和县令蒋守川汇合,现在距使节团失踪已经半月有余,估计皇上派出的御林军已经将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我们就不必费心再进山找人了。”
师爷嗯了声,将书翻过去一页。
千梵刚念完经忏,一睁眼,图大爷就贤惠的将热水递了过去,“冷吧,喝点水暖暖。”
千梵一手接住水囊,另一只手握住图柏的手腕,将他双手拽进了自己怀中。
图柏不怕冷,但两只兔爪子摸了河水也难免冰凉,于是趁机把手在千梵温热的胸口游走一番,偷偷摸摸堪油,直到听到身后传来的干咳声,才恋恋不舍收回了手,盘腿坐到千梵身旁,跟他们分发干粮。
见那两位大书生边看边吃,图柏从地上捡起小石子就丢过去,“看了一夜还没看够?这么好看?比图哥哥还好看?”
杜云抬起头,抢走了图柏手里的干粮,“自然比你好看,书里可有颜如玉呢。”
图柏咧起嘴,“颜如玉算什么,皇子你都睡了,还能看得上颜如玉。”
这人贱起来没皮没脸,气的杜云抓起一把石子就朝他脸上丢去,还没打上图哥哥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半路就被千梵挥袖斥退了。
杜云不乐意,和图柏闹起来,正你来我往丢石子,忽然听到一旁安安静静的师爷道,“好看,比你好看。”
图柏一愣,师爷扬起手里的书,抬头道,“这本书里记载了铜水县一百七十年前的一个人。”
“一百七十年前的人?谁?”图柏问。
千梵将图柏的手拢在自己袖中,看向师爷,“开国首将宗元良?”
师爷点头,手指摩擦着泛黄的书页,“大荆国史不过二百余年,当年荆高祖带部落北下,南征北战,夺得疆土,于靖北中原建国,起名大荆。而宗元良就是开国十将的将领之一,并且他在百姓中威望极高,一度被后人认为是十将之首,不过这个说法并不被朝廷认可,只是元良将后人为其称,史官则以荆高祖为十将之首载入史册。”
“铜水峰和元良将有什么关系?”孙晓也好奇。
师爷转头望着铜水峰的方向,“这本书上记载,万国之战的最后一战,宗元良与靖北之师激战七日七夜,召唤雷雨将敌师吞没,元良将宛如战神在风雨中划下了大荆的最后一片疆域。十日后,战神之名犹如风云刮遍整个大荆,边疆百姓爱戴他,帝都的人眼巴巴等着一堵战神风采。元良将带大军归朝,抵达铜水峰时忽然仰天长啸,大军悲歌,战马哀鸣,山河耸动,一场大雨席卷铜水峰,雨声如万千人哭,正好下了七日七夜,第八日清晨,元良将副官发现宗元良身披甲执锐站在军帐正中间,副官上前唤他,发现元良将已没了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