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她朝王守智重重叹了口气,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
王守智心里酸涩得不行,想追上去找马车送他娘回去。
可站在他旁边的李彩英却死死拉住他的胳膊,像只斗胜的公鸡似的,头昂着高高的,“老虔婆,可算是走了!我还以为她要赖在这一辈子呢。”
听到这话的王守智猛地回头狠狠刺了她一眼,从未对她作过这副表情的李彩英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胸脯,就开始叱骂起来,“王守智,你凶什么凶!你们一家是什么德行,你自己不清楚吗?你还敢凶我!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敢这么瞪我!”边骂边张牙舞爪扑了过来。
气极了的王守智看着失去理智的李彩英,没有像往常一样任她捶打,反而一把推开她,骂了一句,“泼妇!”
这句话成功让李彩英炸了毛!她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挥着手就朝王守智打了过来。
再老实,再窝囊的男人,被女人当众指责打骂也会有受不了的一天,更何况王守智其实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要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他决不可能忍这么久。
看到他娘如他所愿被撵走,心里的愧疚瞬间淹没了他。想起小时候,他娘为了养他们一家,到山里摘野果差点被野兽咬死,到敌人那偷粮食差点被子|弹打死。那么危险,他娘都敢闯,可自己却这么不是东西。为了工作,他百般忍让李彩英,他既想让他娘看到他的困境,又不想失去工作,他心里矛盾得不行,煎熬得不行!偏偏李彩英还在边上瞎逼逼,嫌弃他娘丢人,嫌弃他是个乡下人。既然这么嫌弃他,当初她为什么要嫁给他?
他现在后悔了,如果他知道李彩英是这个脾气,哪怕让他当国家·主席,他都不干!
悔不当初的王守智就这么在院子里跟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李彩英打了起来。
男人,哪怕是从来不干活的男人,体力也会比女人好上一些,再加上已经有了反抗之心的王守智没有像往常一样让着李彩英。所以,两人打到最后王守智渐渐占了上峰。
院子里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却没有一个肯过来拉架的。
因为王守智就像疯了一样,对着李彩英拳打脚踢,谁过来都会踢上一脚,丝毫没有顾忌别人的颜面。
李彩英被打得嗷嗷直叫,处于上峰的王守智也没有比她好多少,那张白净的脸上被挠了好几道血口子,平时那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乱如鸡窝,鼻梁上的眼镜早就在打架的时候被李彩英扔到地上踩碎了。
虽然李彩英叫声很凄惨,可围观的人对她多有不满。平时路上遇到了,李彩英连招呼都不会打一下,所以大家一看会殃及自身,都不肯上前帮忙。
等围观的人过去喊李国成的时候,李彩英歪着身子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李国成看到闺女被打成这样,气得脸都青了,一脚把疯了的王守智踹到一边。
王守智这才清醒过来,跌坐在地,看到李彩英被他打得鼻青眼肿跟个猪头没两样的时候,他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畅快,他冷着脸直接丢下两个字,“离婚!”
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国成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亲家的身影。心里有些恼火,两个孩子都打成这样,那老婆子也不过来拉架,她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等他把李彩英带回自家,李彩英才抽抽搭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当听到自家闺女说把老太太气回家,李国成才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
他揉了揉眉心,这几天他总在反思,是不是自己把女儿教得太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目空无人,一点也不知道给人留面子。
谁成想,她居然真的能把老太太赶走了。想到女婿之前留下的话,女婿该不会真的想要离婚吧?
可对方不是一直拿亲娘不当回事吗?要不然也不会六年都不回去。怎么现在又因为老太太离开而受那么大的刺激?
李国成有些想不通,看着女儿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想要劝的话又咽了回去。
棉纺厂家属区外,王守智站在门口,发现他娘居然不见了,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娘是找到马车回去了。
只是想到自己的窝囊样,他真的跟李彩英过不下去了。他活得真累!
他娘对他这么好,他娘不是因为自己想过好日子才让他娶李彩英的,她只是心疼他,不想让他受苦。
可他却把他娘气回家了。
他真得不孝!王守智蹲在墙根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有什么不忍心的,我呸!不就是一个丫头片子嘛,偏你还当成宝,嗤,我说老四,别说我没提醒你,等你将来死了,你这宝贝闺女可没法帮你摔盆。”
“你个泼妇,你咒谁死呐!”又一尖利的女声传来,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偶尔还夹杂着打斗声与孩子的哭闹声。
震耳欲聋的嘈杂声让谢伊兰皱起眉头,而后缓缓睁开眼睛。此时的她正躺在板车上,路面的不平让本就虚弱的她不停颠簸着,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闹罢工,又痛又酸。她想挪动脑袋,想往后叫住拉她的人,却发现她脑门抽痛,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了,她想张嘴,却发现发出的声音仿佛像猫一样,除了她自己,别人根本听不见。
没办法,她只能直视前方,见不远处有许多人围在一起,想来刚刚她听到的争吵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只是,他们似乎太过专注吵架,连她被人拉走也没注意到。
她心里暗暗嘀咕,她该不会被人偷了吧?
这想法刚出来,她就唾弃自己,她就算再瞎,也从自己手背上的皮肤看出来,她绝对是个没人要的老太太,谁会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