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大将军尝出那烤猪排的味儿不正宗,怪罪他的蒙骗才会派亲兵来绑了他的,所以他一直不敢承认。可、可是……为、为啥是人肋?那是猪排骨啊!
猪排骨?
众将领面面相觑,对啊,不是羊排,不一定就是人肋,也有可能是猪排骨!
“绝不可能。”暮青道,“不信你们可以杀一头猪来,我现场比对给你们看。”
说罢,她不再理诸将的疑问,问那厨子,“那说说看,你为何以为是猪排?”
那厨子一脸恐惧茫然,他不知道这位将军咋看出那是人肋的,但如果今天他真的烤了人肉给大将军和诸位将军们吃,那就是死罪!比他拿猪排骨顶替羊排的罪重多了。
性命攸关,再瞒他就是傻子,“因、因为前日要的便是猪肉,昨儿送来,俺、俺们就以为是猪肉……”
大将军府在西北建了多年,关内五城都是西北军的营房,后头的城镇才有百姓,肉食菜食都是那些百姓送进关来,再由伙头营的人一城城送来。那些人都是用久了的人,从来没出过岔子,谁能往别的地方想?谁也不会见着肉时去想是不是人肉。
暮青淡淡看了他一会儿,道:“那好,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何要以猪排充当羊排?”
“因、因为……昨日送来的猪肉太多了,不吃就糟蹋了……这、这羊排新鲜着,放一日也没啥。俺寻思着晚上再做……”
“府里菜肉没定制?”
“有、有……”
“那为何昨日会送多?”
“这……”那厨子脖子上架着刀,不敢转头,只拿眼尾余光扫了眼身旁。
旁边跪着那伙夫顿觉颈旁刀刃压来,森寒入肉,划一下,他的命就没了。他忙对元修道:“大、大将军,府上采买是俺在管着,可前日只要了一包五花肉,一包瘦肉,和一对肘子,是那送肉来的小郑送多了!”
“他为何会送多了?”暮青问。
“他说那送肉来的百姓听闻大将军率军平了匪患,心中欢喜,就多送了些来。这等事平日里常有,大将军说过,凡是百姓多送来的,不缺了人家的银钱就是。所以小郑多送了肉来,俺也没多想。”
“正是!”那厨子道,“肉太多了,昨日没吃完,俺就把剩下的做了几坛子腌肉,还剩了些连骨肉,正巧今日大将军宴客,俺寻思着,正好一起吃了,那羊排新鲜着,晚上再做。”
大将军对吃食并不讲究,他本来以为将军们都是粗人,也吃不出羊排猪排,就算吃出来了也没啥,不过是吃食,又没下毒又没咋地,他也没安啥坏心眼儿,大将军待人向来亲和,想来不会怪罪。没想到羊汤还没上呢,亲兵们就杀气腾腾地来了,吓得他方才心中想,若这回能活命,再不敢随意做主猜测大将军的心意了。可就是给他一百个脑袋,他也没想到那端上桌的猪排竟然变成了人排!
“那小郑是专往府里送食材的?”暮青问。
“呃,是!咱们关城伙头营六伍的,送了有两三年了。”厨子答。
就在厨子答话的时候,元修已对亲兵下了令,“找来!”
一队亲兵得令而去,暮青问:“昨日送的肘子还在吗?”
那厨子一愣,脸色顿时又白一层。
“做了吃了?”
“还、还剩一只……”那厨子都不敢看元修的脸。
众将领嘶嘶吸气,脸色难看,还剩一只就是说吃了一只?
顾老将军的脸绿得都快冒油光了,怒道:“此事一定要给老夫查清楚!”
“太好了!”这时只有暮青敢说这话,她转身往厨房走,“在哪儿?”
那厨子被亲兵的刀架着脖子,哪里敢动?元修给亲兵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亲兵才刷刷收刀。那厨子却半点儿也没觉得如释重负,反倒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哆嗦着几次没站起来,起身后一步跌三回地进了厨房,在角落一口锅子旁的菜盆里指出了那只正卤着的肘子。
那肘子油亮酱红,色泽颇诱人,暮青拿起来看了看,问:“那几坛子腌肉呢?”
厨子没敢说话,哆哆嗦嗦指了后头角落里放着的三只大坛子。暮青走过去打开,一股喷香的酱香味儿传来,她捞出来瞧了瞧,都是大肉块儿,没骨。
“人肉?”身后忽然传来元修的声音,淡了几分爽朗亲和,添了几分低沉。
“看不出来。”暮青实话实说道,“没有骨头,人肉和猪肉看起来差不多,不过那只肘子毫无疑问是尸块。”
院子内外气氛顿时更加死寂,只听闻黄风扫过院墙呼呼的哨音。
暮青起身,不再理那三只对案子毫无用处的坛子,掌心一翻,执了解剖刀,把那盆子里卤着的肘子利落地剔了肉,拿着还连着些生筋的人骨走到那锅羊汤旁,抬手就把骨头丢了进去。
咚!
“这是为何?”元修从后头过来,声音听起来还是那般低沉,似乎方才之事对他并无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