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人依托,柳才人才稍稍安定了几分,勉强镇住了心神。
丹昭容得宠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早在掖庭学规矩时,嬷嬷们也说过数次了。但即便是方才在凤仪宫时,也只听娘娘们唇枪舌剑,不曾真的动起干戈。谁知一出门就见丹昭容打了陶贵人的脸,还是让柳才人心中震撼。
入宫前夕,父亲和母亲曾向她说过深宫凶险,嫔妃之间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十分惨烈,她从不敢忘却。
但……那到底是陶姝薇!是陶尚书的嫡女!竟也在迁宫第一日就挨人掌掴。
连陶姝薇都如此,若让众人知道今日她在路上就见到了陛下,陛下还对她颇为满意,她这般家世寻常的女子,又岂能有活路吗?
看着眼前种种,柳才人不禁脸色发白,清冷柔弱的容貌上更添愁容。
姜雪漪将她的神色尽数收入眼底,却并未开口,只看向了前头的情形。
丹昭容怒得花容失色,喘息不止,满头的金步摇随着胸腔起伏剧烈摇。她狠狠抽了陶贵人一巴掌,右手的手掌通红一片,可见刚刚使了多大的力气。
她在凤仪宫时失了脸面,又不喜被人撞了衣衫,这才借机发难,想要以此出气。
可姜雪漪知道,陶贵人最是心高气傲,自恃不凡,尤其丹昭容还是那样的出身,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果不其然,陶贵人挨了打后便径直站了起来,怒道:“丹昭容好没道理,这黛粉色你穿的,我就穿不得吗?到底没越了规矩去!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敢问朝廷律法、后宫规矩中,可有哪条写了黛粉色只有你丹昭容一人穿得吗?!”
“妾身是初来乍到不熟悉宫规不假,可妾身也知道,这宫里是皇后娘娘说了算,还不由丹昭容你拿着鸡毛当令箭!”
丹昭容出身卑微,好不容易凭借陛下的宠爱走到高位,平素最忌讳底下的人轻慢自己,看不起自己。
她很清楚,那些人骨子里都瞧不上自己,可她十分得宠,往常宫中的奴才们和低位的嫔妃们谁也不敢当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慢待,更别提是这样大声忤逆。
这陶姝薇不过是仗着出身高贵,竟敢不把她堂堂从二品昭容放在眼里,实在是可恨!
丹昭容怒得再次扬起了手,作势要打:“本宫是陛下亲封的从二品昭容,你不过是小小贵人,难道本宫还教训不得吗?”
可第二个巴掌还没落下,丹昭容身边的掌事女官红萤着急忙慌地拦住了她的手,连连摇头,低声道:“娘娘息怒,陶贵人毕竟是新人,又出身高贵,您做得太过了就算是陛下那也说不过去。”
丹昭容仍在气头上,使劲挣脱了几下,怒道:“本宫自会向陛下说明!”
谁知红萤却不撒手,只是皱眉看着丹昭容的眼睛摇头,其中的规劝意味不言而喻。
丹昭容生气,本还想再说什么,可看着红萤的眼睛,最终还是慢慢放下了手,咬牙道:“本宫今日就放你一马。”
红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客气道:“陶贵人今儿受了委屈,的确是昭容娘娘冲动了,还请贵人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只是娘娘被陛下捧在手心儿里久了,平时宫中也多避讳着娘娘的喜好,一时遇见摁不住性子也是有的。待娘娘再侍奉圣驾左右时,想来也会替贵人说几句好话,以免耽误了后宫的姐妹情谊不是?”
不愧是宫中的老人,这红萤倒是个不简单的。
一番话连消带打说的漂亮,既将丹昭容掌掴之事轻飘飘掀过,表示了歉意,又暗暗告诉陶贵人丹昭容受宠,在陛下跟前说好赖话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并非是道歉,而是告诉陶贵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既然已经替我们娘娘给了你台阶下,就不要再抓着不放。免得丹昭容陛下跟前吹什么枕头风,可就不是陶贵人能控制的了。
若是常人,这番话怎么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为了不失宠,也为了不彻底得罪丹昭容,多数人都会选择息事宁人,吃了这个哑巴亏。
可这人是陶姝薇,那就一定不会。
果然,姜雪漪眼睁睁看着陶贵人捂着红肿的脸颊冷笑了声,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代替你家主子和我说话?好端端打了我想就这么算了,我能答应,我陶家也绝不答应。”
她径直拂袖离去,身边的贴身宫女静书急忙跟上,回头看的时候表情也是不满的。
姜雪漪轻轻扯了柳才人的衣角,带着她远离方才的位置,走到了另一处僻静的角落,温声道:“好些了吗?吓坏你了吧。”
柳才人袖中的手紧紧攥着锦帕,清泠泠的嗓音带着些许颤音:“我没想到……连陶姝薇都会……”
“你没想到,陶贵人出身这么高贵都会挨打,是不是?”姜雪漪轻轻拍她的肩头,声音轻柔,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别怕,已经过去了。”
“我们初入宫闱,许多事都不熟悉,可后宫又这样凶险,好似走在万丈悬崖,一步不慎就会跌的粉身碎骨,对不对?”
姜雪漪柔柔叹了口气:“其实不光是你,我也觉得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