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过后,好似整个宫城都被洗涤一新。
晴天万里。蔚蓝的天空下,连绵的朱红色城墙和阳光下跳动着晶莹之色的金黄色琉璃瓦都比平时愈发新鲜,也愈发庄严,耸立在繁华京城的中心,巍峨连绵。
昭示着这座皇城的尊贵与威严。
仁寿宫是大周朝历代太后所居殿宇,在一众殿宇中庄严方正,自有其肃穆气象。
今日的仁寿宫比往常更加安静,往来其中的宫人脚步轻巧,就连说话也比平日轻了三分。
鼻端是让人安心的淡淡檀香,月下好似沉睡在一条舒服的河流里。一切烧灼疼痛俱都熄了,她再不用忍耐,不用挣扎,只要偎依着这熟悉的一切,舒展着她疲倦的精神与身体。
熟悉亲切的手落在她的额上,带着常年礼佛的淡淡檀香,月下忍不住想靠过去。
立即有惊喜的声音:“娘娘,郡主醒了!”
月下睫毛颤了颤,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坐在她床边的外祖母。
金钩挂起赭黄色床帘,日光从薄如蝉翼的碧色窗纱扑入。高几上青铜香炉里飘出淡如游丝的香烟,伴着旁边汝窑青花大肚瓶里怒放的胭脂色牡丹,牡丹花瓣上还滚动着欲滴的水珠。
太后仔细观察着月下神色变化,这时候轻轻唤了一声:“朏朏?”
“外祖母。”
又轻又软的一声,仿佛隔着万水千山。
太后娘娘一颗苍老的心又给这孩子乖乖的一声“外祖母”给喊酸了。她想,真不能怪当年陛下可劲儿宠着这孩子。她这么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你,这么乖乖地喊着你,谁还能记着要给她立规矩。
周嬷嬷已经把月下扶起,月下靠着大靠枕,一对滴溜溜的黑玉一般亮的眼睛望着太后,安静又乖巧。
赭黄色的靠枕让月下黑色的发显得更黑,巴掌大的小脸越发白。
太后伸手,把月下搂入怀里。
“你可把外祖母吓坏了!”
月下呜咽的声音:“外祖母,以后我都乖,都听话。”
“你呀你,这时候就知道说好听的!”
太后狠狠一搂怀中的孩子,哪次闯了祸,都这么乖得让人没法子下狠心。
随着郡主醒来,整个仁寿宫一下子活了过来,到处都是轻快的步伐,进进出出都是一张张笑盈盈的脸。
很快阖宫都知道郡主醒了。
永宁宫是祁皇后的居所。按例,大周朝的皇后该是居住在靠近仁寿宫的坤宁宫的,到了祁皇后这里却改了规矩。
当年正昌帝托言坤宁宫需修整,让祁皇后搬进了更靠近正昌帝寝殿的永宁宫,一直到如今。
此时祁皇后正靠在榻上,一个丫头轻轻扇着扇,一个丫头跪在脚踏上给皇后娘娘捏着腿。
美人阖目,长睫低垂。要不是知道当朝太子乃皇后所出,只怕凭谁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位美妇人已四十出头。
祁皇后出身祁尚书府。如今的正昌帝当年还是献王世子,祁尚书府把女儿送入王府做世子侧妃,入府没多久就近乎独宠。后来正妃难产而亡,祁皇后得以扶正。
这才是祁皇后好运气的开始。
武宗战场中箭,未能返回京城就死在路上。战场靠近献王封地,当时献王世子已经做了新的献王,正在武宗身边伴驾。
国朝行到中道,变故陡生,武宗已无时间重新选择合适的嗣子过继,经过跟这位堂弟病榻前一番恳切的嘱咐,敲定了献王过继给仁宗的决策。
如此正可兄终弟及,献王作为仁宗的嗣子继皇帝位。
大约当时祁尚书府诸人都没想到,本来只是想攀附皇亲,结果送去做侧妃的女儿居然有一天成了皇后,宠冠六宫!尚书府水涨船高,封了国公,一跃成为京城人人巴结的对象。
郑嬷嬷轻轻进了殿,来到阖目的皇后身侧,接过一旁丫头手中扇子,轻轻为皇后打扇。
祁皇后淡声:“又有新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