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谢夫人坐在上首,她一侧下首端坐一人,听见开门声两人同时抬眸望来。
暖黄烛光落在人面庞上,打出一点阴影,白楚寒眉眼一如既往,分毫未变,好似分离的时间尚未多久,转瞬即逝。
不是说出海了吗?
海风竟然没吹皱白楚寒一点容颜,这不对吧?
韶远县不乏出海的人,风吹日晒之下,越发黑瘦。
白楚寒脸上半点纹路不增,一点不像水师都督,任谁看了都会发自内心疑问——哪个少爷兵当混子来了?
走神归走神,他没忘上前见礼,“恒阳见过师兄。”
他手中还提着四刀纸,看起来不伦不类,但总归是完整行了一礼。
白楚寒咬了下牙,只觉小师弟此时满身怨念,不好挑拨,规矩地回了一句,又向谢砚行执弟子礼。
“弟子白楚寒见过恩师。”
谢砚行轻咳一声,端起恩师架子来,正儿八经地摆手免礼,坐在上首后,待两个徒弟入座,又问道:“庭越何时到的?”
几年没见大徒弟,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每逢他被贬官,最担忧的不是自己前途,而是门下几个徒弟,好在徒弟本人的官途坦荡,升迁比他还快。
待日后干不动了,去徒弟手下养老也是美差。
白楚寒回道:“多日赶路,晚时才至。”
事实比他说的要早些,那时家中无人,谢夫人带管家出门在外,谢砚行江无眠两人正在书铺里讲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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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眠深知赚钱糊口的难度,一文钱也是不让的,好说歹说让了一两。
他说是这么说,谢夫人可不认,嗔怒地看他一眼,嘴上道:“这孩子外边吹了半日冷风,冬日里风浸得骨头疼,先去歇会,等下用饭,有什么叙旧话明儿再说也不迟。”
还真没半日。
白楚寒先去府衙问到谢砚行家的住址,一路赶来只见房门大锁,不见人在。
但看门上情况,家中最近的确有人住着,有一种可能,他来的不是凑巧,人还没回家。
彼时晚霞绚丽,夕阳尚未收拢余光,层叠渲染出无边天际,又有凉风掠过,端的是心旷神怡。
路上再多焦躁,被风拂去,靠门等了半个时辰,就见谢管家架着马车出现在街口。
说半日功夫是夸张了。
谢夫人说完,又“嘶”了一声,“今儿收拾新房间是来不及了,庭越先随恒阳住几晚。岭南这地常年湿着,房间几日不扫不晒没人气镇着,湿得墙角长蘑菇。”
谢砚行低头喝茶装作没听见,这等事上全有夫人做主,他是插不上嘴的。
江无眠不情不愿起身,一步三回头等师娘收回成命,跨过门槛离开房间了也只瞧见谢夫人正与谢砚行说话,后者时不时点头,不见摇头否决之意。
白楚寒饶有兴趣跟在师弟身后,瞧他到底能拖延到何等地步,是否走一炷香的时间都走不到今晚要住的地方。
直到停在门前,估摸了一下时间,白楚寒没忍住叹气摇头。
师弟当官日子真是短了,厚脸皮兜圈子的技术还不娴熟,不过绕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到。
江无眠开门动作一顿,很想把占便宜还得寸进尺的师兄关在门外,想了想师父家的门结实程度与师兄的手速,还是放人进来。
这家院子建造时没按规制来,东厢房比西厢房多出个房间。
租下院子后,考虑到谢砚行现居南康府,身边只有一小徒弟的情况,只留出东厢房给江无眠休息,西厢房改为厨房与柴房用。
东厢房多出的房间被用作个人书房,平日当半个堂屋招待来人,如今书案上摆满草稿,便是收拾出来也不是住人的地。
他只能把人带回自己房间去,又因设计之初,这就是为一人考虑的房间,故而里面仅有一张床。
白楚寒同样看到那张床,与时下流行的高枕木枕不同,上面摆着半高的蚕丝枕。
他仔细看过,整张床用的全是蚕丝制品,与之听闻的消息相符——南康府的蚕丝制品价格降了三成,商队如流水一样赶来抢货。
除此之外,江南道最新试验的肥料也是从南康府传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