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白樊楼戏台开张还有一日。
许观哭文庙一事被萧楚一把柴添进去,很快就烧遍了京师,批斗梅渡川和萧楚的笔墨飞满全城,大有动乱将掀之势。
而事件的始作俑者此刻正高坐在神武侯府的议事堂中,悠然自得地抿了口茶,瞥了两眼裴钰的耳坠。
玉坊打的耳坠是两枚阴阳鱼,剔透干净,了无杂色,挂在裴钰耳上仿佛浑然天成,合适极了。
当然,他也不至于穷到真要裴婉白给自己送一对耳坠,后来还是把银子给了玉坊的。
萧楚替他戴上时私心将那痣给遮住了,不过出人意料地,裴钰非但没怎么抗拒,今天还自觉地给戴上了。
真是难琢磨。
裴钰不应他,反而问道:“你送我这耳坠,是要做什么?”
“讨好你呗,怜之。”萧楚放下茶盏,朝裴钰笑了笑,说,“想和你讨教讨教床上功夫。”
“……没别的了?”
“还能有什么?”
他最初想看裴钰戴上耳坠,是为了遮盖他耳垂上那点痣,萧楚心底暗自觉得,这点乖违的地方是独属于他的。
毕竟这人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这儿。
他深吸一口气,转了话头说道:“明夷这会儿还在押人过来的路上,上回工部的牒文,怜之跟我说道说道吧?”
裴钰手中颠弄着扇子,时不时在檀木桌上敲出“咚咚”两声。
他忽然之间就兴致缺缺,声音听着倦怠:“工部主事给我的牒文,去岁修宫观,户部给工部的用度一百五十万石,最后超支了七十万,我让他去查了这笔白银的流向。”
“这超支的款项恐怕进了梅渡川的口袋里,工部和梅党合谋贪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萧楚站起身走到裴钰边上,稍稍俯身替他顺了顺头发,问道,“你昨夜没休息好么?”
“不用你管,”裴钰意识到自己的失落表现得有些明显了,躲开萧楚的动作,正了正身子,说道,“周学汝在科举舞弊案中贪墨的赃款跟这笔亏空的数目对得上。”
萧楚思量了会儿,双手捧起裴钰的脸,左右端详了下,发现他眼下有些青,不禁皱眉,说道:“你晚上不睡觉么?”
裴钰的脸被他捏着,有些说不上来的可爱,萧楚没舍得撒手。
裴钰不满道:“让我把事情解决了,就能睡好了。”
“听你的。”萧楚眼含笑意看着裴钰,问道,“所以,工部是因为宫观修葺超支,户部不愿拨款,所以才找的梅渡川借钱?”
“因果错了。”
裴钰道:“梅渡川拿到了周学汝在科举舞弊中贪墨的白银,让工部以‘资金不够’为由向自己借钱,顺利成章地把这笔白银内部递出去。”
听他如此一说,萧楚随即明白过来:“随后以修戏台的名义,把钱还到梅渡川手里。但这笔白银不是个小数目,戏台毕竟小,款目对不上,州府宣课司再怎么目不视物也没办法把这笔账拿去交差。”
“我本也想不明白这一点,但你说及梅渡川要办拍卖,我才有些眉目。”
谈及正事儿的时候,裴钰的声音一直很沉冷,像是清泉漱过溪石。
萧楚盯着他的耳垂看。
“他的声势做的越大,越容易在其中浑水摸鱼,明日那场拍卖中,恐怕有不少是工部的自己人,以拍卖的名义把梅渡川借给他们的款项如数奉还。”
萧楚笑了两声,说:“有点儿水平啊,梅小鸟,鸟为财死,是这么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