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今晚确实不打算回家。
她去了林栀工作室。
林栀的咨询室开在市中心,开车很快就能到,闹中取静,建在一座小小的花园里。
落地窗外夕光绵延,沿途有大片绣球花热烈地盛放。
“你最近还好吗?”她给她倒茶,见棠宁发呆,又指指额头,“我说这里。”
“……不是很好。”对方很温柔,咨询室房间不算大,宽敞明亮,沙发和窗帘是柔软的浅色系,墙壁也是能吸收声音的设计,可棠宁还是有些不自在。
红茶放到面前,有烟雾袅袅腾起。
她小声道谢,坦白:“前段时间我出了一场车祸,忘记了很多事和很多人,也包括你。”
林栀点点头:“你上次在电话里,有提到过一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现在也还是想不起来。脑子里偶尔闪一些片段,可是很短暂。”棠宁有些不安,“我可不可以问问你,过去五年,我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你指哪个方面?”
“我不幸的婚姻。”
林栀被她的措辞逗乐:“你认为自己婚姻不幸?”
“难道不是吗……”棠宁茫然,“我怎么也不像婚姻幸福的样子吧?”
哪段幸福的婚姻会在产生矛盾时只想着用不可描述解决问题啊!
“过去五年幸不幸福,我说了不算数。”林栀注视着她,声音很温柔,“你是五年前来找我,开始做心理咨询的。那时你还在读大学,没有结婚。”
棠宁微怔:“我结婚前就来找你了吗?为什么?”
“当时你家里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林栀斟酌,“你压力很大,焦虑,失眠。你跟我说,你去求了一些亲近的人,还有父亲的好友,但他们都没能给你正常的帮助。”
棠宁茫然地看着她。
“再之后,你就结婚了。”林栀尽量避免对她下定义,“那段时间,你的焦虑和失眠症状减轻了很多。”
可是后来,周而复始。
“那……”棠宁想了想,“我会经常向你提起他吗?就是……我先生。”
“一开始会。”林栀说,“但老实说,后来就很少了。”
在她的来访者里,棠宁是自我保护系统非常强大的那一类人,高度自律又拥有可怕的高效率,几乎是两人建立咨询关系的第二个月,棠宁就读完了所有心理学入门的基础教材,甚至包括一部分咨询师守则。
两个人的关系里,林栀偶尔会觉得自己在充当被观察者的角色,棠宁很小心,也非常谨慎,将维护关系当做博弈。
可现在的她,像一只好奇的小鸟:“我是不是跟你说了很多他的坏话?”
林栀笑了:“没有。你说过最多的话是,如果能回到少年时代就好了。”
――如果能回十七岁,我就死在十七岁。
棠宁怔住。
咨询时间快结束了,林栀在咨询师手册上做笔记:“不管怎么说,希望你身体早日康复。”
“林栀。”棠宁沉默一阵,突然叫她,“我听说心理学可以通过催眠,来破解这种‘部分失忆’的情况。你能帮我恢复记忆吗?”
“理论上可行,但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这要跟你的家人商量。”林栀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她,“人类进化到现在,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已经很强大也很完善,‘忘记’是你自己做的选择,也许你的身体机能认为,这不是件坏事。”
棠宁更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