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贫苦的汉子,个个都是全能的好手,养猪放马,种地砌墙盖房子,没有他们不会的。
种地自然不用说,这是吃饭的手艺,盖房子没钱,请不起工匠,当然得自己动手,这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没学会的都饿死或者冻死了。
老方他们的动作很快,半天功夫,李易想要的灶台和火炕就已经出现在了厨房里面。
量了一下,尺寸和他画的图纸分毫不差,原理上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刚刚盘好的炕不能立刻烧火,不然会裂,晾上两天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灶台和土炕是连着的,在这两天里面,自然也不能做饭。
李易本来打算这两天吃饭的问题,就从外面酒楼解决算了,没想到这一想法,遭到了小环和如仪的反对。
虽然说家里现在不缺那点钱,但正经人家哪有天天去酒楼吃饭的,那是纨绔和败家子才做的事情。
如意坊距离这里也不远,那里面的厨房什么东西都不缺,昨天还在那里做饭了,这两天在铺子里面开伙就行。
李易对此当然没有什么意见,勾栏就在如意坊隔壁,顺路正好和孙老头商量商量事情。
老方已经带着几个人去砸自己家的灶台了,根本没有考虑到今天在哪里吃饭的问题,姑爷家里的灶台都砸了,他家哪有不砸的道理?
不砸的都是傻子,有哪个人不明白,跟着姑爷的步子走,有饭吃,有钱赚,他们这段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否则现在还在山上的寨子里吃糠咽菜呢。
李易一家准备去如意坊的时候,方家嫂子正指着老方的鼻子骂。
“你这个夯货,家里的灶台砸了,今天到哪里做饭去?”老方婆姨憋了一肚子火,菜都洗好了,正准备做饭的时候,这货跑进来三两下把自家的灶台砸了,差点把她吓了个半死,家里娘儿俩可就靠这一个男人活着,他要是疯癫或者癔症了,她和柱子娘俩也别活了。
“在醉香楼吃两天怎么了,家里又不缺这点钱。”老方顶嘴道。
不说还好,一说话方家嫂子更来气,“你是不是觉得家里钱多了心里不踏实,想着法子往外送,早上还打算买个伶人回来,现在又想去醉香楼吃饭,在那里吃一次怎么不得花上几钱银子,也不看看在那里吃饭的都是什么人,家里的这点积蓄,迟早要被你败光啊……”
老方又顶嘴了两句,李易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看到一把扫帚从方家院子里飞了出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一个是刀子砍在身上也不皱一下眉头的铁打汉子,一个是看起来贤惠端庄的农家妇女,摇身一变,端庄贤惠的妇女变成了女暴龙,顶天立地的汉子变成了窝囊废……真是造孽啊。
再一次感叹自己的运气。
虽说刚见面的时候,如仪当着他的面一掌拍碎了实心木桌,比方家嫂子不知道凶悍了多少,但剩下的时间里,活脱脱一个持家有方,温婉贤淑的理想妻子,虽说还隔着一层纱没有捅破,也比------想想老方在扫帚下哀嚎的样子,赶忙将那个可能抛出了脑海。
……
……
天色尚早,东方才刚刚出现一抹鱼肚白,冬天总是有晚起的理由,大多数人家还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起来,瓦舍里面也没有几道人影,大早上的有谁会来这里看戏消遣,敞开的勾栏里空无一人,酒肆茶舍大门紧闭,只有青楼妓馆里偶尔走出来一道人影,脚步虚浮,顶着寒风,心中犹自回味昨夜的窑姐儿功夫有多么的好……
其中的一处勾栏里面,刚满十五岁的孙云很早就起床了,将抹布在温水里摆了摆,飞快的在桌椅上擦拭起来。
他需要在勾栏开门之前,将这些桌椅擦拭的干干净净的,一点脏东西都不能有,再将热水烧好,以便于随时能为客人备上清茶。
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小袄,额头上却沁出了细密的汗水,少年人的身体是不惧寒冷的,忙活了半个时辰,只觉得体内热气腾腾,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这些活计不是白做的,若卿姐姐说,如果他每天都能起这么早,擦完桌子,烧好热水,可以给他十文钱的工钱,每天结一次。
想到偷偷藏起来的小钱袋里已经躺着几十枚铜钱了,这样积少成多,总有一天能攒够娶媳妇的钱,再也不用年迈的爷爷为自己操心,心里面就干劲十足,手上的频率也加快起来,连走到身后的爷爷都没有发现。
孙老头走过来,慈爱看着他,说道:“小云,歇一会吧,还有一个时辰才开门。”
孙云回过头,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咧嘴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说道:“爷爷,我不累,就快擦完了,等会儿还要烧水呢。”
说罢又继续手上的活计,只有两套桌椅要擦了,一会儿烧水的时候,就可以歇一会了。
看着孩子麻利的动作,孙老头老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
手脚勤快的孩子是饿不死的,就算有一天自己躺在棺材里了,小云也能一个人活下去,当然,在给孩子讨到老婆,解决终身大事之前,他是不舍得闭眼的,如果能活到抱重孙的那一天,他就是死了脸上也会带着笑。
看着空荡荡的勾栏,孙老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现在没人不要紧,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被客人坐满。
《画皮》还能再演上一段日子,等到客人逐渐减少的时候,减少《画皮》的场次,《婴宁》和《倩女幽魂》就可以正式登台了,有李公子在,这样的好故事不会少,客人的赏钱当然也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