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公府在京城的宅邸座落在平康坊内,要比池阳的卫公府小多了,不过比起武府还是要大很多。卫公府是圣上亲赐的府邸,门前有圣上特别加许的双戟、军旗,与众亲王府不相上下。杨悦在府中的住所是一处独院,在卫公府内院的西北角。向北跨过春明门横街,正是崇仁坊,武府在崇仁坊的东南隅,摇摇相对,到也不远。
杨悦将油墨之事交给傅渐去头痛,顿时轻松了不少。第二日依言到卫公府上去。看到自己的小院异常幽静,穿过月门,是一道流水,步上木制拱桥,是花廊藤架,四处是胜开的花树,院左似是一个练武场,箭靶、器械不少,院右却是一架秋千在西角。
院内正屋五间,客厅、卧室、书房、琴室一应俱全。里面的装饰除时下女孩子最流行的各种化妆、用具等东西外,还有各种玉玩、字画、云屏,包括刀、剑、琴、箫在内,应有尽有
这些装饰即文也武,似是公子居所,又似是女子闺房。
杨悦看了自己的住处,十分满意,不住点头称赞。
见到杨悦满意,李业诩脸上有了一丝笑意:“这儿本来是叔父当年的住处。祖父吩咐改为你的院落。你看还缺什么,尽管说。”
李业诩带着杨悦参观她的住所。脸上比昨日温暖了许多,但还是一幅被人欠了二斗谷子一般。
“缺?我看是东西太多了才是真的。”杨悦笑道。
杨悦见说此院原是李靖的二公子的住所,不解地问道:“叔父现在何处?他不用了吗?”
李业诩眼中闪过一道异样,摇头道:“叔父当年被祖父赶出家门,已有二十年没有回来过。这处院子早就没人用了,祖父特意交待让你来用。”
“赶出家门?”杨悦有点纳闷,本想多问几句。不过见到李业诩似是不想多说此事儿,便没有再问下去。
卫公李靖一生只爱红拂女一个,没有侍妾。红拂女只生了两个儿子,这在古代可以称得上子孙太不旺盛。特别是与李渊、李世民这父子俩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李渊有二十二个儿子,十九个女儿;李世民差点,十四个儿子,二十一个女儿。
李靖的儿子,似乎与他一个脾气,大儿子也是只有一位夫人,也是只生有两个儿子。一个便是带杨悦四下里看的李业诩,另一个叫李业嗣,刚刚十二岁。
这样的富贵之家,却只有这样几位子孙,在李阀,在王公圈,连上整个大唐大概很难再找到。不过,在杨悦看来却再正常不过,有一种温馨如归的感觉。比起武府前后院落互相冷落要好多了。真正生出一种家的感觉。
李业诩已成家,也是只有一位夫人,是个文温闲静的娘子,姓韩,是李靖舅父韩擒虎的重孙辈,刚才杨悦已见过。如今李业诩的父亲,也就是卫公的大公子李德骞被流放吴郡,夫人也跟着去照顾他。因而这京城中的卫公府女主人便是这位嫂夫人。杨悦院中的女玩饰品都是她帮着买来的。
既然是在自己家中,李业诩也不客气,带杨悦看完住所,便留下她自己爱干啥干啥。自己不知往哪里去了。
杨悦在自己的新居中,东瞧瞧西看看。见书房中字画、书籍甚多,便随手拿起来翻看。这些书籍、字画似是十分沉旧,细看有不少地方还有厚厚地灰尘没有擦净。或者书架上的书有的只弹去一半的土,另一半则在一摸之下足有一指厚的灰尘。
杨悦笑笑,大概是婢女偷懒只做了表面功夫。心想,这些书画看来是卫公的二公子原来便有的书籍。杨悦随手捡起画盆里的卷轴,打开来看。大多是字,只有少数几张画。
字写得龙飞凤舞,极狂的草书,虽然认不出写得是什么,杨悦却只能叫一个“好”字。因为她自己的毛笔字写得太烂,哪有资格说古人的字不好。再看那些画,大多是写山水。只有一幅是画中有山有水有人物。
画中人不是仕女,而是一个年轻的仕子,身材修长,站在一座石桥上吹箫。只有侧半面脸,看上去十分英俊。不知怎么,杨悦一下想到李愔。画中景象与李愔当日在竹桥上吹箫的场境极似。只除了李愔是在竹林里,而画中男子是在一片梅林里
如果不是知道不可能是李愔,杨悦几乎要以为自己有点魔症了。不过李愔虽然也十分英俊,但与画中的年轻人眉目之间大不相同。仔细观察发现画中年轻人与卫公李靖到是有几分相似。
杨悦心中一动,猜测此人大概便是卫公的二公子李德奖。只是他与卫公有何隔膜?竟然会被卫公赶出家门?
杨悦闲着无事,想起前些日子与武照相互学习绘画。她教武照西方现代绘画的立体构成,而武照教她中国传统画法。便随手拿起书案上的笔,对着那幅“仕子图”画了起来。
画着画着,画得入神,觉得此画与传统中国画画法不太相似,特别画中立体感强烈,似是运用了明暗五调子的方式
等到画完,仔细对比,发现自己临摹得果然一丝不错。只是仔细观察画中人物,不由哑然失笑,原来她不知不觉中竟然将画中人画得与李愔有几分相似。“仕子图”中的人物,一双卧蚕眉,十分威武。而李愔却是一双剑眉,微微上挑,更多几分傲气。“仕子图”中是一双虎目低垂,而李愔则是一双单凤眼,凤眼半垂极细极长不过两幅画境致一模一样,如果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来。谁还会耐烦仔细看画中人的长像?
杨悦正在暗自思忖观看。却听门外一阵“咵嚓、咵嚓”,似脚步声又不是脚步声的声音走过来,伴着一声高呼:“骗了祖父‘白玉’的家伙住在这儿?”
一个少年一阵风似地撞了进来,却不知为何他站立不稳,一声“哎哟”,一个小娘子的惊叫声,连屋门都还没有挨着进来,“叭嚓”倒在了地上。
杨悦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忙走到院子里。见果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将一个十三四岁小婢撞倒在地。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不知为何,脚下一滑又将小婢压倒。
杨悦拍手大笑:“怎么小小年纪便学会吃人豆腐?”
“吃人豆腐?什么意思?”少年听到笑声,不解地问道。
杨悦指了指少年,作了一个抱的姿式,嘿嘿大乐。少年立刻明白了杨悦的意思,窘得小脸通红。挣扎着跳起来,左右摇摆站立不稳。杨悦这才看清楚,少年穿的鞋子十分别致。竟然是在两只鞋底各装了一只大轮子,不滑倒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