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叶筱薇能不能接受,叶母还是在最后关头揭开了她的身事之迷。
那是被尘封了三十多年的一段往事。当时正值文革初期,叶筱薇的母亲耿玲玲还是一个妙龄少女,像那个时代的许多女孩一样,刚刚分配到京剧团工作的她热情奔放,很快便凭着天生的表演天赋成为了令人瞩目的业务骨干。
有一次,她们京剧团到铁路上慰问演出,唱的不外乎是《沙家浜》、《红灯记》之类的样板戏,但耿玲玲美丽的面容和出色的表演还是吸引了众多男青年的目光,这其中就有同样是刚刚参加工作的清华高材生郝歌天。
郝歌天当时是铁路某工程设计院的技术尖子,又是文艺宣传队的队长,被安排负责接待工作,因此可以堂而皇之地与耿玲玲接触。没想到一来二往,两人竟然同时坠入情网,开始了近乎疯狂的自由恋爱,并迅速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但是几乎一夜之间,郝歌天只因为伸张正义,帮单位的一位工程师说了句公道话,便被造反派扣上了“反对学术权威”的帽子,并因此被下放到庆州劳动改造。当时,郝歌天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惟一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便是耿玲玲了。
那一段时间,耿玲玲常常跑到庆州去看郝歌天,依然坚持着他们那份炽烈而纯粹的情感,用自己的全部鼓励郝歌天勇敢地活下去。
然而,耿玲玲与郝歌天的关系很快便遭到了家庭的强烈反对,在父亲的逼迫下,她不得不委身嫁给根正苗红的同事,也就是叶筱薇现在的父亲。叶父是那种宽厚仁爱的老实人,他的沉默包容让耿玲玲无话可说。
可是她却如何也放不下郝歌天,生怕他得知自己出嫁的消息后会寻短见,因此常常借外出演出之机偷偷跑到庆州找郝歌天,鼓励他勇敢地活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耿玲玲逐渐淡出了郝歌天的视线,并与叶父生下了叶筱薇的哥哥。
郝歌天一直被蒙在鼓里,在庆州一直痴痴地等了耿玲玲三年,直到耿玲玲最后一次去找庆州找他,那时郝歌天已经被当时的市委书记看中,抽调到庆州设计院了。那一次,郝歌天再次向耿玲玲提出了结婚的请求,耿玲玲这才把自己已经结婚生子的真相告诉了郝歌天,并提出从此不再相见。
一切皆是时事弄人,他们除了抱头痛哭了整整一夜外,根本没有别的话可说,郝歌天和耿玲玲这对苦命的鸳鸯就这样结束了一切。谁也没想料到,就是三十二年前的那次重逢,耿玲玲竟然有了叶筱薇,这件事她没敢告诉自己的丈夫,当然郝歌天也不知情,因为当耿玲玲事隔数年后再次打听到郝歌天的消息时,郝歌天也已经娶妻生子。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再想打破宁静的生活秩序,于是尘封了那段往事。
叶筱薇考大学时,耿玲玲鬼使神差地便让女儿报考了庆州大学。接着,她又支持叶筱薇分配留在庆州,并在当地成家立业,这一切无不与郝歌天的存在息息相关。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从梁少萱嘴里得知郝歌天竟然是自己女婿的领导,不禁暗中感叹人生际遇的神奇,但她却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至死不见郝歌天,也不把叶筱薇的身世讲出来。
若不是丛丛被郝歌天的手下绑架,叶母绝对会把一切秘密带进棺材的。但命运弄人,竟把叶筱薇和郝歌天推到了势不两立的仇敌位置上,因此,她不得不出面捅破这层窗户纸,以换取叶筱薇母女的平安。当然,她也想保住郝歌天一条命,不然她绝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放弃对郝歌天的承诺,对一切都告诉叶筱薇。
叶筱薇哪里经得起这种打击。她呆呆地坐在床头,直勾勾地望着母亲,想哭却张来开嘴,想动却迈不动腿,直到叶母摇着她的双肩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才一头扑进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妈,你女儿为什么这么命苦啊!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会落到我的头上呢?”
“筱薇,妈知道跟你讲这些实在是太残酷了,但不管你是不是接受,妈今天也要告诉你一切真相,因为妈再不说出来就没机会了……郝歌天是你的仇人,但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的性命现在就攥在你的手中,是让他死还是让他活,你自己决定吧!”
说完这一席话,叶母也失声痛哭起来。
“妈,您怎么这么傻呀,他的生与死……其实根本就不由我来掌握,即使没有我,他也会有今天的下场,因为……因为他手上粘满的是庆州几百万人民的血啊!”
就在这时,卧室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黄文林和高朋辉表情严肃地出现在门前。
叶筱薇浑身猛得一颤,缓缓抬起头来,正与高朋辉充满鼓励的目光相碰。她无法拒绝这正义的呼唤,突然坚毅地站起身来,抹去脸上冰冷的泪花,大踏步地随着黄文林等人走出了家门,她顿时感到一阵雪亮的阳光扑面而来。
电脑显示器在闪动,叶筱薇端坐在电脑前正在登陆电子邮箱,高朋辉、黄文林、老戴则围在她的身后,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一切近乎简单,叶筱薇轻而易举地便打开了梁少萱的邮箱,里面朱工发来的数十封电子邮件密密麻麻地排列着。
根据朱工的提示,叶筱薇很快又找到了梁少萱专门用来存储工程数据的电子邮箱,那是梁少萱专门在“雅虎”网站上开设的付费私人邮箱,“用户名”是“shaoxuanliang”。
但让众人紧张的是,叶筱薇连续输入了几个“密码”,均未能把邮箱打开。
“别急,再想想,还可能用什么做密码?”黄文林缓声道。
叶筱薇想了想再次输入了一个,还是没有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