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她脖子上的勒痕,陆祺惊讶道:“她不是死于火灾?”
“不是。”凌怀苏注视着冉新月的身躯,她浑身呈现出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半透明态,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她是自愿留下来的,因此煞气要比其他人弱上许多,恐怕连聂楠这个场主也不知晓她的存在。”
果然,就见聂楠不可置信地打量冉新月,通红的眼眶渐渐浮起泪水。
但她只是狠狠一眨,把那点微不足道的眼泪眨掉,然后用力甩开了对方的手,言辞刻薄道:“冉新月,你还真是阴魂不散,被我亲手勒死的滋味如何?”
冉新月丝毫未被激怒,眼里唯有无波无澜的哀切:“你又何苦这样呢,难道这样说,会让你自己开心吗?”
“我开心!我当然开心了!”聂楠声音嘶哑,“终于没有人再假惺惺地对我好,打着朋友的旗号,抢走我珍视的一切!”
“你知道,你死的那天,我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吗?”
“是解脱。”
她是真的希望从来没认识过冉新月。
她的人生原本是很美好的。小时候她还没经历那场可怕的大火,是标准的圆眼樱桃嘴,每次被妈妈抱出去,都会被夸可爱——哦,那个时候,妈妈还是会抱她的。
她也很聪明,上学比别人早,读一年级时只有五岁。唯一能称得上缺点的,大概是有些胆小。
所以她遇到了冉新月。
有些人,遇到的第一面就很讨厌。
因为性格软弱,她成了班上小男孩的欺负对象。那些人把她堵在墙角对她做鬼脸,下一秒被横飞而来的扫帚砸得头晕眼花。冉新月自认为很霸气地挡在聂楠身前,威胁那几个人“以后她归我罩,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都不过问她的意见。
冉新月成了个甩不掉的尾巴,仗着自己比聂楠大,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
也真的做到了。她们形影不离,冉新月带聂楠抓蛐蛐跳皮筋,聂楠把作业借给冉新月抄,不出意外地被发现了,俩人缩脖子站在办公室,顶着老师的教训相视一笑。
不过那时,傻乎乎的她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为自己交到新朋友而高兴得好几天睡不着。
朋友。
她也是曾经真心把冉新月当朋友的。
直到那场大火。
他们说那是意外。有时她觉得很荒谬,“意外”,轻飘飘的两个字,断送了一个人漫长的一生。
从那天开始,人们看她的眼神变了。惊恐也好,可怜也罢,无论哪一种,都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她是个异类。
而冉新月,她哪种也没有。冉新月抱着她哭了一场,之后若无其事地回到了从前的状态,她们又开始捉蛐蛐跳皮筋,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新的噩梦却开始了。
她成了别人口中的“怪物”,冉新月就是“对怪物朋友不离不弃”的善良天使。所有人都欣赏、尊重天使冉新月,老师当众赞扬,鼓励大家向冉新月学习,就连她心动的男生也一个个着了魔似的看上冉新月。
明明冉新月学习差、长相普通,还有一堆臭毛病,可他们就像瞎了似的纷纷往她跟前凑,就因为冉新月是绿叶衬托下的鲜花。
而聂楠就是那朵人人避之不及的绿叶。
“冉新月”成了个如影随形的诅咒,挣不开、逃不掉,一步步毁了她的人生。
可即使这样,即使冉新月的存在已经对聂楠造成了困扰,却还要装作无辜地继续围在她身边。有时候聂楠都分不清,她是真心对自己好,还是单纯享受对自己好带来的道德回报。
她开始毫无缘由地恨上冉新月。
她自己也知道这是无缘由的,在冉新月光明坦荡的善意对比下,她被衬得阴暗不堪、蓬头垢面。
可越这样,她就越怨恨。
日复一日的怨恨蒙蔽了她的双眼。等上了高中,这种怨恨转化成了猜忌,猜忌又招来肆无忌惮的恶意揣度。
为什么冉新月要拼了命的学习?
——想连成绩都压她一头。
为什么好不容易有人关心她了,冉新月却竭力反对?
——见不得自己的独家荣誉被抢占。
为什么和荣洮拉拉扯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