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惊涛骇浪的一句话,顷刻间将凌怀苏花孔雀般的从容撞得粉碎。
他听见自己不可置信的声音:“灵狐也会发情?”
“灵狐也是狐狸,是动物,自然有动物的习性,顶多发情期比普通狐狸短一些、隔得久一些。”谢胧温声解释道,“除非它化形为人,才能脱去动物的本能。”
凌怀苏不忍直视地睨了眼那毛动物,心道:“那估计有点悬。”
狐狸生理性兴奋了好几日,却不得纾解,此刻蔫蔫地趴在地上,不用摸也能感受到它过高的体温。
云幼屏托着腮,满怀忧虑地望着躁动的狐狸,同情道:“它看起来很不好受。”
凌怀苏扫了一圈:“钟瓒呢?他不是会清心阵?”
“他在准备仙门比试,这会应该在哪个山头练习布阵吧。”云幼屏道。
“指望不上他了。”凌怀苏心力交瘁地长叹一口气,仰面后躺,片刻后忽然想到什么,又坐直了,“那什么……谢胧,你那傀儡水呢,给它……捏只母狐狸。”
“……大师兄。”谢胧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一贯的老好人居然委婉拒绝道,“我的傀儡术不是这么用的。”
凌怀苏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那就让它找块树皮自行解决吧。”
狐狸:“……”
最后,谢胧到底没忍心让它蹭树皮,丧权辱国地捏了只母狐狸。
他们不清楚狐类的审美,便照着灵狐的样子搞了只通体雪白的,姿态优雅,有鼻子有眼,反正一群人以己度狐,觉得还挺赏心悦目。
赏心悦目的母狐狸被送进房间,没想到灵狐惊吓不轻,当场炸了毛,见了鬼似的跳出窗户,一溜烟消失在了夜色里。
凌怀苏:“……”
谢胧:“……”
云幼屏:“……”
凌怀苏本来懒得管的,但一想到山上住的都是修士,就算狐狸不主动招惹闯祸,也怕有心怀鬼胎的人打灵狐的主意。
凌怀苏叹了口气:“你们回房休息吧,我出去找找。”
头几天这家伙夜不归宿,都是凌怀苏亲自把它捉回来的,找起来不难,这狐狸喜清净,山上可供隐匿的地方不多,凌怀苏每每去找,十有八-九是在海边。
他一路寻到海岸,果然在一处小陡崖看到了狐狸。
凌怀苏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放声道:“站那么高干吗?”
碧波阵阵拍打嶙峋的礁石,轻柔而富有节奏。月光下,白狐狸立于石崖,闻声扭头,居高临下地望向凌怀苏。
那一瞬间,它褪尽了动物身上若有似无的懵懂傻气,神态沉静而深邃。
接收到它不同寻常的视线,凌怀苏心头一跳。
这小东西经历了什么大彻大悟?发个情被折磨成这样了?
“别闹脾气了,不满意那母狐狸,给你换一个便是,或者你喜欢蹭树皮也随意。”他缓缓走上海崖,向灵狐伸出手,“跑到这儿是闹的哪一出,表演跳海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狐狸猛然有了动作。它纵身一跃,猝不及防朝他扑过来,凌怀苏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本能地张开了。
这事以前经常发生,小家伙最黏他的那阵子,动不动往他怀里钻,凌怀苏早习惯了。
结果这一次,凌怀苏照例接了个满怀,却趔趄着倒退两步,抱着狐狸向后栽倒在地——这东西看着没高没胖的,体重居然重了足足两倍不止!
凌怀苏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那死沉的屁股还压在他胸口,爪子摁在他肋骨上,灼热的体温毫无保留地传来。
他被摔得一脑门官司,正准备发作,睁开眼忽地哑了火。
狐狸宝石般的双眸深不见底,一丝光也透不进去,好像在死命压抑着某种翻涌的情绪。
这样的眼神远远超出了一个狐狸该有的,甚至有些近似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