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外,公子羽缓步走在深夜人迹稀少的葫芦街上,他的身影映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显得无比的寂寞萧索。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回春堂旁边那条巷道,目光定在巷子深处被红灯笼罩着的那座阁楼。
青衣楼。
夜虽已深,可青衣楼却依旧很热闹,尽管距离很远,但依然能够隐隐听到楼里传出的欢声笑语。
楼外昏灯孤影,冷风习习。楼内鸳歌燕舞,香艳旖旎。
公子羽眼睛眯了眯,忽然轻声一叹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值得吗?”
他有些恍惚,不由想起了那个死在他面前的年轻男人,也想起了那个男人临死前对相同问题的回答。
公子羽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浮现出愤怒与无奈、嘲笑和悲伤的复杂之色。
“人死百事空。”公子羽冷笑着喃喃自语:“你付出性命的执着,别人或许一转身便早已忘了,所以你所谓的值得,又有何意义呢?”
他赫然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向葫芦街的另一头。
长街那一头,一处不起眼的阴暗角落里,忽然传来轻缓的马蹄声,随即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出。
马车是很普通常见的马车,没有值得特别注目的地方。
公子羽面无表情的走近马车,戴着斗笠的马夫轻勒缰绳,马车停下,公子羽轻撩衣摆,跨步进了车厢。
黑色的马车再次不紧不慢地驶出了葫芦街。
车厢里,公子羽半靠着微闭双眼,似在养神。
约莫走了半刻钟,马夫的耳中忽然响起以传音入密传来的公子羽的轻叹声:“那些尾巴还真乐此不疲啊。”
“三条。”车帘外,赶车的马夫同样以传音回道:“这几日来,他们一直都跟着呢。”
“无妨。”
公子羽一手捏着眉心,闭着眼睛悠然道:“既然他们喜欢闻马粪,那就让他们闻便是了。”
马夫没有说话。
沉默了片刻,公子羽忽然又问:“庞冲,可知我为何要花银子与许六合作?”
马夫一双手轻轻抓着缰绳,闻言没有考虑,答道:“表面上,公子是要与许六合作赚钱,因为药铺的生意的确风险最小,来钱也最快,这一点也足够打动许六。但最重要的是,公子需要把我们的情报网渗透进常州,以便将来不时之需。”
“看来这些年你学得很快。”车厢里传出公子羽淡淡的话音:“行走江湖,不仅要靠武功和智慧,更需要银子和关系。倘若某一天你没有了武功也失去了智慧,那银子和关系便是你最后能保命的退路。”
“是。”
马夫点头,斗笠虽遮住了他的面貌,可从他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公子羽很恭谨。
“但许六只是一个普通人。”马夫沉默片刻后说出了自己的疑虑:“他是能够相信的人吗?”
“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弱点,无论这个人的身份如何。只要掌握了他的弱点,他便能控制。”公子羽的声音依旧很淡然,“一个敢豁出性命维护自己亲人的人,是值得我花点心思的。”
马夫便不再说话。
马车已经驶出了葫芦街,转向另一条街道。
这条街道的夜市与葫芦街相比要更热闹一些,至少街上的人不少。街道两旁也还有一些顶着冷风的小摊贩。
马车经过一处炒栗子的摊子时,马夫勒住缰绳跳下车,对蜷缩在摊子后面那个搓着手戴着瓜皮帽的摊主说道:“来一包栗子。”
“好嘞,大爷稍等,我家的炒栗子可是本地一绝,保管你吃了还想来哩。”
兴许是这大半夜终于等来了一次生意,摊主一边满脸堆笑的碎碎念,一边动作麻利的包好了一包栗子,并点头哈腰的双手奉上。
马夫没有多说话,随手放下几个铜钱,拿了栗子转身上车,继续驾车前行。
马车穿过夜市,转进另一条僻静的街道。
马夫怀里放着那包刚从热锅中买来的炒栗子,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随意的从袋子里取出栗子放进嘴里。
车厢里,公子羽还在闭目养神。
下一刻,马夫的手从袋子里探出,手中拿的却不是栗子,而是三张纸条。
装栗子的口袋里怎么会有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