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怜落寞地离开书房,来到了院子里,回头看了过去,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正如司华遥所说,从前的自己无时无刻不想逃离这里,而如今司华遥赶他离开,他心里竟多了几分不舍。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大概是因为无论他在王府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因为有崔姨娘在,他在这世上便有活下去的动力。可崔姨娘命不久矣,他与宫家又闹得水火不容,注定不会再回去,他便下意识将王府当成了家,将司华遥当成了依靠,所以当他真的要离开时,才会这般不舍。
宫怜跪在书房门前,弯下笔直的脊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随即起身,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司华遥开门走了出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道:“走了?”
春海答道:“回王爷,怜公子已经离开王府。”
“告诉别院里的人,不得苛待他们母子的吃穿用度,尤其是在药材方面。若崔姨娘离世,马上过来传信,留意他的情况,别让他想不开。”
“是。”春海犹豫片刻,出声问道:“王爷既然放不下怜公子,方才为何又说出那般狠心的话?”
“他是堂堂男儿,不该困在这方寸之地,本王放他自由,希望他日后能有所成就。”
司华遥方才那般表现,不过是找个借口,放宫怜离开。不止宫怜,这后院里的男子,他都会一个一个送出去。
“王爷为何不直说?这样他们心里……”说到这儿,春海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道:“奴才失言,还请王爷恕罪。”
司华遥摇摇头,道:“这些年的苦心钻营,让本王身心俱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约是活不了几年……”
春海闻言心中惶恐,道:“王爷,您可不能这么说!”
“放心,在本王入土之前,定会安置好你们。”
春海跪在了地上,道:“王爷,自奴才跟随您,这条命便是王爷的,若王爷有个万一,奴才必追随而去。”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你把姜然叫来,本王有事吩咐。”
“是,奴才这就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司华遥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都是司南遥的亲信,若赵韩青要清算,他们一个也逃不了。若真是坏人也就算了,可他们大部分人并不坏,反而比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更忠心、更仗义。
原书中,赵韩青之所以折磨司南遥那么久,一为报私仇,二为引司南遥的人现身救人,他好斩草除根。在司南遥被囚禁的四十九天里,几乎天天都有人想办法营救,只可惜赵韩青拿司南遥的性命相要挟,他们也只能投鼠忌器,全部死在了赵韩青手里。
所以即便他要走,也要将这些人带走,避免赵韩青过多的杀戮,也是为自己谋一份保障。
赵韩青回到宫中,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忍不住去想宫怜为何突然回王府,此时又在做什么,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皇上,时辰不早了,您该起了。”
殿外传来三喜的声音,将睡梦中的赵韩青叫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床帐,回想方才做的梦,梦里的他□□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周围是一片漆黑,他本能地蜷缩起身子,惊恐地看着四周,他想找哪怕一丁点的光亮,只可惜失败了。周围很静,静到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试探地呼喊,可喊哑了喉咙,也不见有人回应。
就在他即将崩溃的时候,突然在他面前开了一扇门,刺眼的光照了进来,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看到门前站着一个人影,他背对着光,看着自己,慢慢伸出了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伸出手与他交握,无论前路是什么,他都不想再待在这里。站在光里,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是那个将他带进地狱,让他恨之入骨的人,而此时他竟又将自己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梦中的情形前段时日发生过,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矛盾的根本原因,若没有这件事,他会一如既往地憎恨,毫不动摇地执行自己的复仇计划,可如今……
“皇上,该起了。”
“进来侍候。”赵韩青收回思绪,起身下了床。
殿门被打开,内侍们垂着头依次走了进来,三喜上前侍候赵韩青更衣。昨日摄政王府传了信儿,赵韩青身边的内侍全部更换,原本的内侍召回摄政王府,这大抵是他最后一次服侍赵韩青更衣。
三喜和广林都是司华遥的亲信,为了控制赵韩青才将他们放在了宫里,在他们心里司华遥才是他们的主子,赵韩青只是主子众多男宠中的一个,所以回归摄政王府才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早朝上,司华遥一如既往地把自己当成背景板,除非必要他不出声,不过该听得他认真听着,并在心里仔细琢磨,毕竟国家大事当不得儿戏。
户部尚书梁显躬身说道:“启禀皇上、王爷,因河南灾情,附近许多州县百姓被强制征收粮税,以致当地百姓怨声载道,民心浮动,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是巨大隐患。”
赵韩青听得眉头皱紧,道:“强制征收?何时的事?”
“自王爷下令征调附近州县的官仓赈灾开始,各州县衙门便开始征收。”
司华遥的脸色沉了下来,道:“具体那些州县?”
梁显如实说道:“山东济宁,河北邯郸,山西长治等州县,都出现以赈灾为名征收粮税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