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说,夏安年其实没有童年。
一直到今天,夏安年坐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扶着板凳,睡觉前一定要把头埋的死死的,他额头上有一道浅浅的疤,他习惯沉默,不喜欢开口,他说话的时候是结巴,不说话的时候是哑巴……
夏安年讨厌这个叫许致言的男孩。从小学一直到现在,无时无刻都讨厌。
[二]
夏安年尽量避开许致言,只要一下课,他要么装睡,要么立马就离开教室。他知道,他早晚都得和许致言正面交锋,但是他还是希望,那一天能够来的晚一些。
可是当人倒霉起来的时候,喝水都会塞牙缝。隔天一早,数学老师就又把夏安年喊到讲台上。很显然,这个年轻的数学老师是一个负责人的好老师,平生的信条就是“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他像是在与命运对峙一般,迟迟不肯放弃这个大脑不太灵光的男孩。
可是这一次,夏安年依旧是没有给他惊喜,他的负隅顽抗看上去笑不可言。
“老师,我会。”全班人的目光齐齐地投向声源——坐在最后一排,刚刚来到这个班级的许致言。
夏安年窘迫地站在一边,看着他对面正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许致言。他的思绪一下就飞到了那些年代久远却又日久弥新的日子里。
三伏的天气,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在一声接着一声的蝉鸣里,夏安年却觉得冬天悄然无声的到来了。
他有点冷,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甚至在他人看不见的细微处,他有些微微地颤抖。
“对,就是这样。听说许致言同学数学成绩很好,曾经还拿过竞赛的一等奖。以后有时间就帮夏安年辅导辅导吧!”
夏安年闻声抬起头,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他想拒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
他听见许致言这样说。就像在旷野的黑夜里,听到一声冗长的惊雷,夏安年好像听到了自己的世界“刺啦”一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出了一条巨大斜长的裂口。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万念俱灰。
一整天,夏安年都坐立不安。当放学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夏安年第一次为自己有着良好的听力感到高兴并且自豪。
感谢命运交响曲,感谢贝多芬。
夏安年一个箭步,以低空飞行的速度冲出了教室。一直到学校大门口,他才慢慢放慢脚步。可是才走两步路,就有一直突如其来的手拽住了他,那个瞬间,夏安年好像在远无边际的万里晴空里看见了自己头顶灰扑扑的乌云。
“你是不是小学的那个小结巴?”
夏安年回过头,微微仰着头看着自己面前一脸笑意的许致言。他在心底默问,怎么会有这么阴魂不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