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算什么东西。
谢云声音里没有任何轻忽或藐视,相反,甚至是非常平静和理所当然的。
——然而就因为这一点,才令人从心底里,涌现出更深刻也更鲜明的刺痛。
“果然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出乎意料的是景灵没有勃然大怒,只微微抬高了下巴。他个头本来就高,这么一抬,便有种从上而下地睥睨的姿态:
“的确在云使眼里我什么东西都不算,但如果我是你的话,绝不会在孤身一人、无力自保的时候说出这句话。”
谢云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孤身一人在这里?”
话音未落,不远处草木摇晃、树枝挥动,黑暗中铁器摩擦声四下响起,似乎突然冒出不少人来虚虚地围住了这条山路。
身后各大门派的弟子们都有所察觉,登时惊愕四望:“什么?”“怎么回事?”
然而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情况,突然只听景灵冷笑一声,问:“那如果要拦住你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呢?”
说着他抬手在唇边,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嚯——!
夜幕中山坡周围、岩石四角,陡然涌现出数十黑影,全副武装手持弓箭,居高临下紧紧包围住了他们这拨人,周誉失声惊道:“神鬼门!”
景灵冷冷道:“来锻剑庄之前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这两年来所有人都在关注你的动静,但你无奉旨不出京,所有人也都无可奈何。我认出你之后立刻飞鹰报信通知了掌门元老,如今这些人马,全是从淮南一带赶来护驾的。”
谢云问:“护你的驾?”
“不,护你。”
“我?”
景灵俯身贴在谢云耳际,轻声道:“任谁捕获了珍贵的战利品,都得严密看护好了带回去,不是么?”
谢云闭目微微颔首,少顷后终于睁开眼睛道:“所以说,今天你我必得在这里恶战一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声音非常奇怪,第一个字还是这些日子以来轻缓柔和、男女莫辨的腔调,随即越来越重,最后一个字时已变成了低沉、清晰,极富有磁性的声线。
那嗓音其实非常有魅力,只是没人会觉得话里的意思也很好听。
然而景灵却摇了摇头,戏谑地露出冷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云使,你自己掂量。”
“——宇文虎已率五百亲兵从长安奉旨南下,不日即将抵达苏杭。”
“我听说你当初被发配去漠北好几年,是因为在宫中的时候狠狠设计过宇文虎,令他颜面尽失还差点送命。那么你猜这次宇文虎来到锻剑庄,发现你两手空空内力全失,会有多高兴在他乡遇见了你这么个故知?”
“我……”
谢云刚开口却猝然顿住,猛地抬眼望向远处黝黑的山林,眼底掠过了一丝极不明显的讶异。
紧接着,闪电划破天空,滚雷呼啸而过,连接天地的光柱骤然闪现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轰——隆!
两道巨大轰响惊天动地,甚至令每个人脚下的山石发生了摇撼!
所有人瞬间抓住树木岩石,还没来得及站稳,便只见闪电尽处的某个方向,突然爆发出了雪亮的火光!
“不……不好!”陈海平失声道:“是后山别庄!”
陡崖下。
单超深一脚浅一脚,站定在某块地势较高的山岩上,喝道:“少庄主!”
四下风吹草动,没有任何应答。
已经下到崖底了,傅文杰肯定就在这附近,只是周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纵身跃下的时候又来不及带灯笼,一时半刻根本找不到人影。
单超深吸了口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血腥。
刚才他跳下来时也摔到了,落势太猛,必然受了内伤。不过现在不是停下休息的时候,必须在倾盆雨势大起来之前找到傅文杰,否则他就算还活着,也捱不过秋季冰冷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