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起了势,衙门外笔直的小树被吹得往一侧弯,像谁无奈又短暂地低了头,正好亲吻到一只路过的喜鹊。
刑部司的车驾启了程。
如意坐在车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对面这人。
沈岐远面笼寒霜,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发白,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她仍是不怕死地开口:“你撒谎了。”
他抬眼,眼里飞出来的冰刀像是要把她刺穿。
她不为所动,抬着下巴审视他:“为什么?”
他没答。
她欺近了些:“我与大人只能算萍水相逢,大人却好像很在意我,怕我坐牢?嗯?”
车内空间不大,她咄咄相逼,他避无可避。
沈岐远终于是恼道:“你坐好。”
瞧着这人脸上又红又白,如意善良地闭上了嘴。
但下一瞬,她就忍不住闷笑出声,声音清脆,玉瓷碰冰。
沈岐远狠狠地抿上了眼。
鬼知道那一瞬自己为什么就选择了替她遮掩,瞧这人得意的模样,就该让她去牢里受刑,看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大人,宁远侯已经到了御前。”周亭川策马来禀,“但圣上还没有下旨宣召您。”
沈岐远睁开眼,眉峰微蹙:“径直去禁内。”
“是。”
如意不笑了,略显担忧:“宁远侯虽然已无实权,但到底于圣上有救驾之功,这一通恶状告上去,大人怕是要遭些责难。”
身为宗正,他行止上的束缚本就比别人更多一重,就算宁远侯信口雌黄,也少不得累他受罚。
沈岐远看她一眼,没解释什么,只道:“之后若是圣上宣见,你切莫再出狂言。”
如意面色凝重地点头。
人家为了救她,谎都撒了,她守一守规矩有什么难的。
然而,到侧殿候传的时候,如意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
“陛下。”沈岐远沉声道,“臣子告状,为君者如何能不问而斥退?寒忠臣之心,亡国之始也。”
“可他行止不合宫规,更是口出狂言污蔑爱卿。”君主甚怒。
沈岐远冷声道:“陛下不知前因后果,如何知道是污蔑。”
“爱卿一身清月,琨玉秋霜,岂会胡乱断案,徇私枉法?”
“那也等宁远侯把话说完,焉有令黄门拖拽之理。”
说到恼处,沈岐远甚至摘了官帽举过剑眉:“臣上不能谏君主,下不能服王侯,这便自请挂冠,归乡种田去罢。”
君主霎时就软了态度:“子晏这是何苦来哉,孤召他回来问清楚便是。”
如意听得眼皮直跳。
啥啊,这啥啊。
敢情方才他一脸担忧,不是怕圣上偏听偏信责怪于他,而是怕圣上不讲理地护他的短?
如意不由地看向旁边一脸习以为常的周亭川。
这新帝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个软柿子,传闻里甚至是有些暴虐的,沈岐远就算是长公主之子,也没道理袒护到这个地步吧。
察觉到了她的疑惑,周亭川凑近来压下声音:“姑娘可知大人身上有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