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这几天做梦,总是会梦到女儿小时候的情景,她脸上全是油彩,对着我笑……我不知道那梦代表着什么意思,也没有人可以说,你不要嫌我烦,或许就是因为我太烦了,小茹才不想要我这个父亲……”
碑前放着一束白菊花,孟宇辛垂首站在妻子墓碑前絮絮叨叨,“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也是个不合格的丈夫,在你刚生病的时候,我就该把你送医院,帮你治疗,也许那样的话你不会死,小茹也不会这么恨我……有今天的报应,是我活该……”
“你放心,我不会让小茹判死刑的,我已经出具了谅解书,给小茹最好的律师,”孟宇辛继续唠叨,“我这些天去看小茹,她还是不愿意理我,无论我说什么,她通通不回答,她这样不配合会给辩护增加很多难度,老婆,你在天有灵的话,劝劝她吧……”
清风拂过碑林,偷吃贡品的鸟儿叽叽喳喳,没有人为一位苦闷的父亲答疑解惑。
站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是秘书打来的电话,大概是画廊里的事务,他本无心应答,但秘书紧接着又打了第二次,想必事情很紧急了,他只好接起来问道:“怎么了?”
“老板,调查所的人来电通知,让我告诉您,案件有了新的进展,需要你明天上午到京城的一家医院去。”
莫名其妙的要求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还说别的了吗?”
“没有,他只是说要您一定要赶过去,如果来不及,他们可以派人过来接。”
看来是一定要到场了,孟宇辛心里想着,让秘书帮他准备一辆车,“老婆,我明天就不来看你了,也不知道调查所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希望小茹能尽快解开心结,配合调查。”
他这么想着离开了墓地,连夜赶往京城,翌日一早九点多钟,就赶到调查所指名的那家医院。
在这里,他惊奇地发现,有很多眼熟的人来了,有一些记不清姓名,有几位他还记得很清楚,在当年绑架案侦查过程中,他们在警局相互交流过,其中就有邵欣怡和邵欣怡的父母,他们的脸上都写着不耐。
想想也是,人家是分分钟上千万的大商人,被这样平白无故地叫来,态度好才奇怪。
当然在场也有一些他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人,比如说周行兄弟。
孟宇辛略感欣慰,现场有人可以聊一聊,于是他走过去跟周行打招呼,并在周胜的介绍下认识了他们大哥,周珵。
周胜和周行长得不像,周珵就更不像了,三个人,简直不像是亲兄弟。
不多时,调查所的人领着身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走了进来,宣布要给所有的人进行DNA采样,这时,就有人提出意见了,“叫我们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你们把我们当犯罪嫌疑人吗?还要进行DNA采样,我要看你们的调查令!”
耿全亮双手往下压,“各位请稍安勿躁,给大家采样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这件事稍后我会详细说明,请大家先配合医务人员采样。”
调查所的人都这么说了,现场大部分人只好配合,孟宇辛张开嘴,让白大褂在他的嘴里用棉签蘸了一圈,放进小瓶子里并写上他的姓名。
流程看上去好熟悉,该不会是又出现了什么新的传染病吧。
孟宇辛这么猜测着,发现孟茹竟被人带来了。
“小茹!”孟宇辛先是惊喜,对上孟茹冰冷的神色后,情绪又萎靡下来,失落地朝那边望着。
白大褂走过去,给孟茹也采了口腔样本。
弄完以后,白大褂带着样本离开现场。
耿全亮让大家坐下,开始讲述这次请他们来的原因,“我也不多做废话,在座的大家都很熟悉,都是跟20年前特大绑架案相关的人员。”
“当年你们的孩子被人绑架,很快就找了回来,案子被当作普通案件,没有多做深究。”
“但是,最近我们得到了一些线索,发现了一件十分奇特的事情,”耿全亮向后探手,王俊杰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他手里,耿家亮掏出档案袋里的文件给大家展示,“诸位请看,这是其中一位受害者和他父母的DNA对比,上面的结果是不匹配,也就是说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导致我们解救回来的孩子不一定真正是你们的孩子。所以今天叫大家来……”
“胡说八道!”黎岫的父母大声呵斥,“你这是什么话?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能不认得吗?”
黎岫经常因为外貌没有遗传到父母的优点而苦恼,也就导致了他父母最听不得别人说孩子不像亲生的,反应最为激烈。
“你叫我们来听你胡言乱语到底有什么居心?”邵心怡的母亲冷道。
她说完又有别的父母开始附和,当年孩子解救得及时,模样衣着都没变,哪有父母认错自己孩子的道理?
耿全亮被众人质疑,也不生气,异常平静地道:“是与不是,我们做完DNA检测就一目了然了。”
众人被他平静的态度震慑,便气呼呼地坐下,表示等结果出来,一定要投诉。
孟宇辛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
在这暖气适中的房间里,他感到一股发自骨髓的阴冷,冻得他牙齿打战,他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妻子生病后期癫狂刺耳的声音。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魔鬼!
——我的小茹在哪里,你滚,你滚开!
——披着人皮的怪物,根本不是我女儿!
那些话,那些胡言乱语,那些梦呓一样的呼喊,他一次都没有相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