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蒙蒙细雨中,在几个当地渔夫的带领下,找了个偏僻无人的江湾处,一行人分几趟,悄悄过到江南。
江北这边是一片滩涂,过到江南,就是江崖高耸。
几个渔夫都极熟悉这一带大江两岸的情形,将众人送到的地方,刚好是一片江崖裂开的地方,杂乱的泥沙石头上,足够众人暂立,裂开的江崖徒手可攀。
李桑柔这一行人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徒手能攀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比平地难不了多少。
李桑柔在头一条船,先上了岸,蚂蚱和窜条,以及董超等几个警觉机灵,经验丰富的,先三步两步上到江崖上,散开查看过,蚂蚱学了几声鸟叫,蹲在上来的地方看着,董超等人散开警戒。
孟彦清跟在最后一条船上,看着诸人都上了江岸,自己三步两步窜上去,跟在队伍最后,往前面一座青翠的小山冲进去。
这一带极其荒芜,众人穿过两座小山头,远离大江,找了个能避雨的山崖暂时休息。
孟彦清、董超几个,聚到李桑柔旁边。
李桑柔看向董超。
孟彦清说,董超来过这里。
“那一回是从铜陵县北边过的江,一直往东偏南,就进了铜矿,进矿有三四道岗,矿里很乱,死个把人根本没人管。
“三十年前的事儿了,这儿离铜矿不近,得挺远。”迎上李桑柔的目光,董超忙解释道。
“嗯,铜矿就算了,去附近的镇上找向导吧,黑马和小陆子跟我去。”李桑柔吩咐道。
黑马和小陆子跟上李桑柔,在荒芜的林地里,连跑带跳,往铜陵县方向过去。
走出一段,看到高树,小陆子比猴子还灵巧,三下两下就能窜到树顶,张望查看。
看过三四回,一座小山后,烟气缕缕,像是人烟。
三个人下到山下,沿着山下的驿路,很快就看到了一座远看还挺热闹的小镇。
小镇看起来是依路而起,她们过来的路往前延伸,说是直通铜陵县,还有一条和通往铜陵县的路丁字相交,据说一直能到青阳城。
镇子最外头的一家大车店,看起来废弃已久,围墙立一段倒一段,原本做仓库和牲口棚的地方,已经倒塌。
过了大车店,两家废弃的客栈之间,住着户人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院门下的破竹椅子上,慢腾腾的搓着麻绳,看到李桑柔三人,搓麻绳的手停下,伸着头仔细看。
“去搭个话。”李桑柔示意黑马。
“大娘,这店咋不开了?”黑马上前,一口池州话,和老太太搭话。
“我搓麻绳呢!”老太太举着的手里的麻绳,一句话响亮之极。
“谁啊?”
老太太这宏亮一声,把院子里的人招出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媳妇从厨房伸头出来。
“过路的,住店,这店……”
“住店往前,前头好几家呢,俺婆聋,她听不见。”小媳妇干脆利落的截断了黑马的话,缩头进去了。
“走吧。”李桑柔冲老太太笑着挥了挥手,和黑马、小陆子两人,接着往前。
又过了六七家关着门的铺子,前面一家铁匠铺,一串儿铁片儿铜片儿的幌子在风中叮叮咣咣的响着,铺子门口,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学徒,端着只大粗碗在吃饭。
“那边的铺子,怎么都关门了?”
不用李桑柔吩咐,黑马上前搭话。
“不知道!”小学徒干脆直接的摇头,“俺来的时候,就是关着的。”
李桑柔失笑。
这小学徒也就十岁左右,来做学徒最多两三年,这座做行商生意的小镇,之所以衰败,必定是从南北再次隔绝开始的。
再次隔绝已经五六年了,确实是在这个小学徒来的时候,就关着了。
李桑柔想到江南江北再次隔绝,已经六年了,有一丝恍惚。
她认识世子,到建乐城,也已经六年了。
不知道世子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别问了,到前面邸店看看。”李桑柔甩了甩头,甩开那丝恍惚和焦虑,示意黑马。
往前没多远,过了两三间铺子,就是家邸店,挂着百年老号的招牌,邸店大堂里,稀稀拉拉坐了两三桌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