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苓的归来,对于郑府诸人而言,可能只是微澜。然而对于郢都中其他卿士,却是个不得了的消息。经由小道,郑国质子府上有一位能治喘疾,又能驱鬼魅的神巫的消息,瞬时传了出去。
对于那些家大业大,有私巫供奉的大族而言,这消息还不算什么。但对供不起私巫,只能请游巫的下层官吏而言,可就让人心动了。且这还是个女子,比寻常巫者更适合行走内宅。
第二日,就有人求上门来,想请神巫给自家内眷瞧病。
“监马尹府上执事求拜?”听到门人禀报,石淳吃了一惊。
他昨日还发愁不已,生怕这巫苓跟田恒一般,是个养不熟的。万一哪日待得烦了,就要甩袖而去。未曾想只是去了许府一趟,竟然就传出了名声,引得人登门。
这可是好事啊!
巫苓如今身在郑府,是他家公孙请来的巫者。若是能让卿士相求,岂不落下了人情好处?公孙在楚地这么久,也没结交多少权贵,如今靠着个巫医,倒是有了几分起色。而巫苓术法着实不弱,若是再治好几个,更要锦上添花。哪怕有朝一日,她要另攀高门,这些好处,总也是留下的。
况且,她若名声大噪,公孙那些非分之想,怕也要淡上不少。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想明白了关窍,他立刻笑容堆面,出门迎客。而那巫苓听闻有人求诊,也不推举,大大方方应了下来,随人前去。一扫前几日的颓唐,石淳精神大振,只觉事有可为!
若是公孙能再摆出些重贤好客的姿态,还怕比不过那宋国质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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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盼来许仲登门,吾幸甚也。”没料到老友来访,公子罢含笑迎上。
“也是家中有事。”许偃笑着向对方行礼,两人沿着堂涂小道三揖三让,全了礼数,方才入正堂坐定。
“听闻君上近日沉迷“绕梁”,已几日未朝。可有此事?”最近忙于家事,许偃并未入宫,故而也是刚刚听闻这消息。
楚王好琴,宋国质子华元便献上了一把好琴,名曰“绕梁”。得“绕梁”后,楚王爱不释手,日日在渚宫弹奏,连政事都不顾了。如此大事,他们这些贤君子,怎能不挂在心上?
公子罢却摆了摆手:“许仲知之晚矣。小君昨日劝谏,言‘昔桀好妺喜之瑟而亡其身,纣好靡靡之音而丧其国,今君绕梁是乐,七日弗朝,君乐亡身丧国乎。’听闻此言,君父便以铁锤琴,将其毁之。”
绕梁可是名琴,鼓之,其声袅袅,绕于梁间,循环不已,竟然就这么砸了?许偃惊诧异常,又大为感慨:“小君贤哉!”
王妃樊姬确是难得一见的贤妇,然则公子罢面上显出羞意:“那华元献琴,也是经吾指点,实在愧不如人。”
许偃倒不怎么意外。华元入质后,频频与诸公子、卿士相交。其人长袖善舞,又圆滑豪迈,交游很是广泛,能从公子罢嘴里问出君上喜好,也不奇怪。
许偃笑笑,转过了话题:“说起质子,吾家阿惟能痊愈,也多亏郑国公孙家中的巫医。此姝术法精深,手段莫测,只花三日功夫,就让吾儿恢复如初。若不是亲眼所见,实难相信。”
公子罢眼底显出讶色:“真有此事?小君子是何症状?”
“鬼神侵体。”许偃低声道。
公子罢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可是失心之症?”
“并非,只是小儿痫狂。”许偃解释道。
听闻此言,公子罢眸子顿时一黯,又觉不对,赶忙补救:“能治愈便好……”
只可惜,他话中喜意不多,说得勉强。
许偃跟公子罢相交十余年,哪能不知他的心思,轻声道:“吾今日来,正是为此事。吾儿虽不是失心之症,但这奇症,巫苓未必不能治。”
公子罢却叹了口气:“都三年了,找过不知多少巫者,阿元也未见好转。那名声大噪的巫汤,也只是能让她安静数日而已。怕是无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