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醒醒……”一个方言味道很重的女孩不断地推着张纯良的身体。
但是很奇怪,张纯良听懂了她的话。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身材矮小的女孩脸上黑乎乎的,还长了点雀斑,看上去貌不惊人,她看见张纯良醒来了,顿时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小豁牙。
“爱勇哥!小平醒了!”
“都说了不要下河去,你怎么就不听呢?”说话的男孩声音还很青涩,但普通话很标准,腔调也很老成。
张纯良茫然地看了过去——那是一个穿着小灰褂子的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他五官清秀,让张纯良感到有点眼熟。
男孩生着一堆篝火,正把刚抓的鱼架在上面烤。
“这条河回不到镇上的,更别说去市里了,你别老在这里晃荡着想逃,听说河里有水鬼,会吃人的。”男孩压低了声音,似乎在威胁张纯良。
张纯良忽然开始不受控制地说起话来:“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里待着,我要找爸爸妈妈。”
“小平,侬的爹娘,不是被大刘叔他们打死了吗?”小女孩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残忍的话,只是好奇地看着他。
张纯良只觉得心口泛起了清晰的痛楚,这痛楚猛烈又毫无理由,让他鼻头发酸,嗓子发紧,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桂芬!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男孩瞪大了眼,凶巴巴地看向了女孩徐桂芬。
“对,对不起,爱勇哥,俺是,是听村里王嫂子她们聊天……”
“别老听那些娘们说长道短。”许爱勇有些愧疚地看着张纯良,“小平,你先在村里住着,你没犯那什么……什么投机倒把罪,村里他们没道理欺负你的。”
“他们已经在欺负我了。”张纯良附身的男孩冷静地擦干泪水,告诉许爱勇:“他们晚上去我屋头吓唬我,砸我家窗子,还偷我的东西。”
“侬,侬告诉俺是谁,俺找爹娘和他们说理去!”徐桂芬为了表示歉意,立刻和他站到了一伙。
小平并不想搭理她,只是有些倦怠地说:“别再找我了,村里会说闲话的。我都躲苞米地了,你们怎么还能找到我。”
“我们不找你,难道看着你悄悄死在地里吗?”许爱勇往火里扔了几张纸,也有些不满地说:“怎么找都找不到你!苞米地你当是好玩儿的?我哥说前段时间还有小孩,在苞米地里被疯老汉抓住吃了,被发现的时候只有骨头了!”
“……”张纯良敏锐地感觉到自己附身的这个小平情绪变得急躁而不安,他声音颤抖地询问:“许爱勇……你在拿什么生火呢?”
许爱勇正巧把最后一点纸扔进了火堆,顿时撩起一阵明亮的火焰。
“你包里的废纸啊。”他稀松平常地说道。
许爱勇不识字,但他见小平曾经躲着人烧过一些奇怪的纸,所以误以为这些也是他要扔掉的纸,与其浪费,不如拿来生火——其实他有些心疼,纸可贵呢,小平娇生惯养太久了,根本不懂得节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