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个出土文物一样。
今儿的关山阿黎,穿着一套相当繁琐的,袖口领口磨的毛边儿,原本是黑色,如今洗的发白的,上面满是补丁的祭祀礼袍。
今儿是下雨了,然而气温绝对闷热,瞧他这袍服的厚度,少说也得七层的样儿。
不,连上补丁,得有八层。
他还举着一把比普通雨伞大七八倍,也补着补丁的老式桐油伞儿。
江鸽子问他:“我说关山阿黎?你……不热么?”
看着都热啊!
关山阿黎却笑笑,眼睛依旧盯着肉锅说到:“明天凌晨,殿下要带着人从常青山脚下破墓,为了表示对亡人的敬重,我们须得穿礼服,还得着服斋戒三日方可动土。”
江鸽子明知故问的轻笑:“怎么,他不从老莲池走了?”
关山阿黎揭开锅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殿下就舍不得你为难。”
江鸽子鄙夷的一笑:“骗鬼呢!这话,我不信!”
“真的,殿下最近心情不太好,他自己想不明白哪儿得罪你了……”
江鸽子摆摆手,指着一边儿还算干爽的青石条说到:“这话你就别说了,我也不爱听!那个人……哼!茶亭你也进不去,咱俩那边坐吧!”
他们一起走到青石条子前,一起坐下。
看着前面的雨雾,关山阿黎拍拍自己的旧袍子无奈的说:“前几日我们还说呢,好歹上面得有个人照顾,您跟殿下如若在一起,财政上便再也不能卡咱们!我们的日子都能好一些……咱杆子们如今虽另出一局,可财务补贴到底跟不上……”
江鸽子听完,便冷笑着嘀咕了一句:“那就散了干净。”
许是他的声音太小,关山阿黎没听明白。他就一伸手,抱住江鸽子的腰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坐下。
刹那间,世界忽宽广起来。
江鸽子坐在巨塔的肩膀上,恍惚了好半天儿才说:“你就是把我放在巨人的肩膀上,我也看不到那么远!我与你们不熟,与那家伙以及那家伙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关山阿黎,我跟你们交情不到,也管不了那么宽!我的承诺里面,从来也没有你们……而且,你们没有资格让我牺牲,想做烈士你们尽管去,能把日子过成你这个鸟样子,也是够了!”
人家区区六十贯买了一群卖命的杆子。
特殊事务局的夜餐补助也不止这些吧?
关山阿黎到底有些失望,却也没再劝说,他有些僵硬的跳转话题说到:“江杆子,你家~这肉真香!你的属民对你真好!我家里的属民可不常给我炖肉吃,山里穷呢!你这杆儿当的滋润,比我们……都强!”
强太多了。
能在属地呼风唤雨,得到全心全意拥护的杆子,最初几代杆子还能做到。
那时候历史特殊,老百姓不许到处乱跑。
如今,那是想都别想。
关山阿黎是真的很羡慕江鸽子与属民的亲厚关系的。
他住在戏台那些天,如遇天气好了,常有妇人一排排的齐齐坐在这里,嘴里说着,给我们杆子爷做个褂儿,给我们杆子爷做个鞋儿,给我们杆子爷绣个鞋垫儿……
他们吃到好吃的了,就念叨,头茬子好香瓜下来了,咱杆子爷没吃到这第一口,咋今年这香瓜都不香了呢!
他能从那些人的眼睛里看到敬爱,而不是畏惧。这个跟他在自己的属地截然相反。
他在关山那边,别人是不敢与他平视的。
江鸽子可不接他这话,只笑着客气道:“强哪儿了?也就是驴粪球子,表面光鲜。我难为着呢!我以前遇到过一位老人家,她就对我说过……”
江鸽子忽不说话了,他看着远处,就连灵魂都仿若被叫停了般的静止了。
关山阿黎别看是个巨人,可是这家伙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见江鸽子不说话,知道勾起了他的心事儿,他就乖觉的不打搅。
雨越来越大,最后在地面汇集成了小何。
他们一起隔着头顶巨大的雨伞,呆看向远方各自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