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竹林外的空地上,有一方石桌,四块石凳。阿婼走出来时,五师父就那么白衣飘飘地坐在石桌后喝茶。
他脚边的黄土里,整整齐齐埋着两个人。
准确来说,是埋着两颗头。
他们脖子都深埋在土下,只有头颈露在地面上,见阿婼出来,一齐大叫起来。
这自然是随岚和景洄了。
阿婼瞠目结舌:“五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
五师父轻轻摇手:“泡茶,喝茶。你七师父晒的竹叶茶,喝么?”
“我是说他们!”
“他们啊。”五师父点点手指,严肃道,“你不严谨了。你方才问的是,我在干什么,那我自然只能回答,我,在干什么。”
“……五师父!”
五师父耸了耸肩:“他们平白无故出现在山中,我怕他们乱跑,就埋在这里,等你出来再说。”
他上下打量阿婼一番:“好了?”
“……好了。”
阿婼生怕他提议对打一场来验证她的说法,忙道:“伤已痊愈,但还有些虚弱。”
“五师父,多亏这两个凡人把我送回来,否则我就死在外面了。你先把他们挖出来吧。”
“不急不急。”五师父给她也倒了杯茶,从袖中掏出一物,“你先解释解释,这东西怎么来的。”
人面鱼杯落在石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五师父越过茶盏盖瞥她:“说的时候细致点,若有隐瞒错漏,就让这两个凡人永远埋在这儿吧。”
正在土里挣扎的两人同时僵住了。
景洄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前辈,要不我来说吧……我保证绝不会有错漏。”
“非也非也。我问的是她,又不是你们。”
一个禁言法术扑面砸过去,景洄的嘴又被封了。
见此情形,随岚哪还敢说话,只好和景洄一起,恳切地望住阿婼。
阿婼吞了吞口水:“五师父,我全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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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师父算是几个师父里最没脾气的,只要你忍得了他,他便也忍得了你。
但他一旦认真起来,比大师父更难对付。他会用絮絮叨叨又严丝合缝的话语,堵得人无话可说。
阿婼将她在仙人转遇到随岚和景洄,听黑风大王提到一个人面鱼纹的陶杯,又如何从灵宝大王手里救出这两人,夺回杯子,向五师父和盘托出。
她自幼在古怪的师父们手下讨生活,生得灵巧狡猾,倒是难得这样老实。
五师父神情愈发凝重,听罢道:
“你是怀疑,那中容国王后,就是你六师父?”
土里的景洄蓦地瞠大了眼。
阿婼点点头,深吸口气:“五师父不是说过么,女娲去后,神族占据大荒,妖族退守厘山。那么厘山之外,还有几只何罗鱼妖呢?”
五师父默了一瞬,道:
“你的论断不够严谨。世间确认已绝迹的妖族,只有长右和驺吾两族。那中容国王后,完全有可能是另一只何罗鱼妖。”
“再加上河洛盏呢。六师父说她找到了河洛盏,只因为爱上了一个男人,无法带回。这个凡人太子说,河洛盏是中容国镇国之宝。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即便如此,也不能排除……”
“五师父是不能排除,还是不想排除呢?”阿婼激动地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