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至清没有唤黎梨,自己一个人披了件披风出了军帐。虽已入夏,边塞的清晨还是有些冷,黎至清不禁打了个寒颤,然后赶忙把披风紧了紧。
这个时辰的京畿,黎至清见过,早点铺子已经开张,人声鼎沸;这个时辰的登州,黎至清也见过,商船已经停靠在了码头,小商小贩都赶着进一些新鲜货物,准备送到集市上售卖,而打渔的渔民已经开船。只有平陵城,从三州被焚开始元气大伤,街道破败不堪,没有生气。
此刻,城内的百姓担惊受怕了五日,于昨夜得知大捷,正三三两两的游荡在街道上,都想着一睹北境新任主帅的风采。
黎至清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城内游荡,不多时便来到了北城门。黎至清驻足,混迹在好奇的人群中,倚着内城墙,远远地望着那瓮城的内城门,不多时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昨夜出战的将士就该回来了。站了没一会儿,果然就听到了城门外雄浑的马蹄声,厚重的城门在数名将士的推拉下缓缓打开,一队人马率先进了城。
黎至清瞧见,打马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穆谦,发丝凌乱,脸上粘了血污,一身轻铠皆是破口,看起来异常狼狈,显然是经历了一场苦战。黎至清抬头,对上穆谦的双眸,见他眸子泛着精光,眉宇间英气逼人,精神抖擞,丝毫不显疲态。
穆谦甫一入城,就看到了夹道欢迎的百姓,每一张脸上展露出的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和带着点敬畏的好奇。众人见到穆谦,皆自发地纷纷高喊起来。
“晋王!是晋王殿下!”
“晋王威武!”
“晋王千岁!”
“晋王!”
“晋王!”
激情热烈,群情奔放,百姓的热情瞬间将平陵城从清晨的睡梦中唤醒!看到这一幕的穆谦,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被素不相识的百姓爱戴,他也是这样被寄予厚望。
此刻,他开始相信,他有能力让百姓不受战火荼毒,他也有能力守住北境这一方土地,他的生命可以比偏安一隅更有价值,甚至,他或许可以给黎至清他要想要的至治之世,他可以保护他的!
穆谦打了一夜,策马奔腾一路,此刻又是千思万虑,心绪翻腾不已。忽然,他瞧见了人群中的黎至清,那人正默默地伫立在瓮城口,如同一幅静态的水墨画,瞬间抚平了穆谦的情绪。
穆谦打马上前,于黎至清身前勒住缰绳,满脸都是期待的表情,“至清,本王把敌军打退了三十里!”
穆谦就这样带着张扬的笑容站在黎至清眼前,脸上还带着干涸血迹。黎至清很想问他可还安好,伤得是否严重,最终张了张口,吐出一句:
“恭迎殿下凯旋!”
此刻,穆谦眼中是黎至清浑身散发着一副岁月静好的恬淡,虽然眼下的乌青让他看起来有一点憔悴,仍难掩卓越风姿。鬼使神差地,穆谦开口问道:
“至清,若是本王允你,至治之世,河海清宴!你可愿一直陪着本王?”
此话出口,还没等黎至清反应,穆谦自己先是一愣,然后觉得此刻自己疯了,或者说早就疯了,从初见时觉得黎至清惊为天人开始,从湘满楼替他生气为他出头开始,从把人揽在怀中照顾开始,从看到黎至清被先生责骂后自己心疼开始,从关外跑马、边塞慢步开始。
即便知道黎至清是一簇极不稳定的、危险的、伤人的火,穆谦这只飞蛾还是没忍住,想要靠近一下。
“我……”黎至清一时语塞,一直陪着?什么算一直陪着呢?
此刻穆谦万分期待黎至清给他个答复,又怕他当街拒绝,穆谦身后是回程的大军,他无法在街上耽搁太久,也没有时间让黎至清思考过后给一句语焉不详的答复,穆谦又将往日那股子纨绔的无赖劲儿拿出来,给黎至清也算是给自己解围,故作玩笑道:
“至清不说话,本王可当你答应了!”
穆谦说完,仿佛占了大便宜一般打马就跑。落在众人眼中,便是晋王殿下凯旋,心情大好,与运筹帷幄的黎先生当街相遇,玩笑几句。如此这般,若将来有一天,黎至清真的同意了,那便是应了今天的话,若是不同意,那便只是一个玩笑。
黎至清望着穆谦远去的背影站立良久,直到黎梨出来寻他,才缓过神来。
“我的公子啊,你怎么跑出来也不吱声,可叫我好找。”黎梨气喘吁吁地跑来,手里还抱着一件大氅。
黎至清搭眼瞧了一眼大氅,一脸拒绝,“天气渐暖,这件黑貂大氅再穿就热了吧?”
“虽说按时令是该入夏了,可您瞧这北境的天气,冷得跟初春似的!”黎梨才不管黎至清的不满,直接上手解了黎至清的披风,然后把大氅披在了他肩膀上,抖了抖黎至清换下来的披风,忧心劝道:
“这件薄了些,公子的身子骨,不能受寒,您在户外也少说话,别让冷气冻了肺叶子。我又煮了川贝雪梨膏,昨夜我军大捷,公子也该安心了,快回去喝些然后歇下吧,别一会儿又病了。”
“这次川贝放了多少?”一听川贝雪梨膏,黎至清口中瞬间有了苦味。
“跟上次一样。”黎梨实话实话,眼见着黎至清要恼,赶紧又补上一句,“这次糖放了双倍,不会苦的!”
黎至清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转眸间瞥到了肩上的大氅,眉眼间皆是好奇,“这大氅不是破了么,这是补好了?”
“补好了,公子猜猜谁给补的?”
黎至清想了想,“军需营的士兵么?”
“猜错啦!”黎梨一脸得意,难得有黎至清说错的时候,“是晋王身边的傻小子给补的!”
黎至清稍一琢磨就知道说得是寒英,“倒是难得,他竟然会做这些。那孩子是个老实的,你好好谢过人家没有?”
“没有,我把他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