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一路都没有问话,也没有像平素一样拉着寒霜一直叽叽喳喳自己在御史台遇见了什么。
寒霜也少见的沉默。
车轮滚滚,滚过开始逐渐安静的长安道,寒霜撩起帘子看向外面,目光放远,眼光中有些许的怀念。
她上辈子在官场中打磨许久才遇见了荣安。荣安的出现,于她而言,就像千里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遇见了伯乐。世间什么欢乐也不能与此相比,所以她可以为荣安生,可以为荣安死,以身报君,诚如是也。
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也是如此。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先前在殿前考的时候遇见荣安,只不过一番对答,竟然会让荣安将她放到心上,今日甚至还来这里专门看她。
寒霜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好像快乐得要飞起来。她看着外面,看着看着,不免就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们回到府的时候,正遇见对面也有了轿子过来,寒凌看了看对面的轿子,问车夫,“那是哪家的?”
因为天气暗,有些看不清,车夫辨认了一下,有些犹豫的说:“似乎是陆家的轿子呢。”
寒凌挑了挑眉。
他们家和陆家又一向来往不密切,怎么陆家的轿子来了?
寒霜垂眸想了想,觉得这恐怕跟寒安有关。
她下了马车,一并拉了寒凌下来,道:“我们先进去。”
寒凌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反应过来,跟着寒霜进了宅子。
她在自己的宅子里才待了不久,不一会儿就听见外面传来寒安的声音。
“妹妹在么?”
寒凌连忙道:“在,在的,安姐姐。”
曲明玉一直跟她们说,寒安是因病所以常在屋子里躺着,但是她和寒安就是一墙之隔,寒安是不是真的病了,寒凌是最清楚的人。这会儿也就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寒霜要着急忙慌的叫她进来了。
她把情绪掩盖了下去。
她笑着问道:“安姐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并不提前两日的事情。
寒安拉着她的手笑道:“今儿是你第一日入御史台的日子,姐姐还没有恭贺你,只好现在来问问,今日去了御史台,觉得如何?”
寒凌笑着说:“御史台很好呢,大人们也都非常和善,实在是没有想到的好。”
寒安笑了一下,又问:“那霜妹妹呢?”
寒凌摇了摇头,“大姐姐还没有告诉我呢,也不知她在翰林院怎么样。”
那就是不好了呗。
按照寒霜的个性,要是好的,她自然会跟寒凌多说说,免得她担心,也就只有去了那边不好,她才一个字都不说。
听见寒霜不好,她也就放心了。状元又怎么样,反正一样不让人喜欢。
她又跟寒凌随意说了些话,这才出来。她心里念着陆柯对她的许诺,又知道了寒霜过得不好,越发觉得这个九品候补实在是个没必要再去费心的差事。于是她下定决心,当天晚上又离了寒府。
寒凌听到她离开的声音,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
寒霜在翰林院一日日整理古籍卷宗,查证对比不同国志里面的不同说法,一笔笔的记录下来。因为需要这样不停的查找资料,所以五天过去了,她也不过将将看完了三本书,把《吴志》的东西弄了个明白。
第五日快下钥的时候,孟平之来了寒霜的案前。他在寒霜案上点了点,“你把这几日做的东西拿给我来看一下。”
寒霜恭敬地递上自己做的笔记,并将她这几日看的书一次排开,将进度大致讲了一下。
“《吴志》书中对于楚河之战,东平之战,百里之战等诸战事的说法与《越国》、《国书》、《列国志》中的说法有些不同,霜将查证之例都书在这册子上了,首列的就是在霜看来最有可能为真的一种说法。”
孟平之坐在椅子上,只是听她说,并没有说话,只是快速地将手中的册子翻了一次。
平心而论,寒霜做学问的确是极踏实的。她原本就是博览群书,看到不合理的地方一定不会放过,会去挨个儿对比,仔细考证,细致得令人发指。
这是修史非常需要的一种精神。
在这一点孟平之挑不出半点错儿来。
于是他弹了弹手中薄薄的册子,冷笑着说道:“五日过去,你不过看了三本书,只做了这么点学问,却要拿来糊弄我!倒是好得很啊!”
他把那册子往寒霜的脑袋上一砸,用了狠劲儿,她额头上很快就浮现出一片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