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跟谭辉对峙着,他几次试图否认,但说出的话无一例外地都被谭辉更加掷地有声的反问给怼了回来。
秦文的神色有点颓然,最后的最后,他不再多说一个字,面对谭辉接下来的质询,只不停的说他要求请律师。
而此时秦文并不知道其实谭辉手里没有地下室的监控画面还原记录,人证死亡,物证不足,如果他们没办法在48小时内重新找到证明秦文犯罪的强有力证据,那么时间一到,他们不得不放他走。
第一轮审讯告一段落,谭辉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分局办公楼里他们那一层的灯全亮着,刚进走廊就能闻到办公室里飘来的各种速溶咖啡混搭在一块儿的味道。
大家还在忙,为寻找罪证而争分夺秒,谭辉进门的时候把不知道是谁放在门口桌子上的半罐红牛顺手拿起来干了,听见走廊急促的脚步声,向后倾着身子探脑袋出去看了一眼,先是看见了胡雪莉那扎眼的白大褂,瞬间心里一震,但接着又看见了任非,顿时又有点诧异,“你还没走呢?!”
“走个屁,结果不出来他能走?就蹲我门口了,跟牛皮膏药似的。”胡雪莉手里拿着尸检报告,进屋之后对着电脑屏幕,抓着任非的下巴硬是把他的嘴捏成了嘟嘴,“你自己看看你这脸色?跟我解剖室里躺着的也没什么区别了吧?两天没吃没喝,一个靠打营养针活着的,伤还没好你敢这么折腾,我告诉你,你要是死我面前了,这罪我可不认。”
任非被她捏着,想躲没敢躲,干硬地赔着笑,口齿不清地应声,“嘿嘿,听狐狸姐您说完我就滚回医院去还不行吗。”
穿白大褂的大狐狸虽然嘴上说着结果出来就通知他,但最终还是把结果形成了一份报告,并且带着报告和他一起来找了他们队长。
胡雪莉瞪了任非一眼,放开他,转而突然对问道:“死者生前有没有说过哪里不适?比如右腋下或者右肋之类的疼痛,或者呼吸困难?”
谭辉回忆了一下,紧接着想起了一个细节,“就跟她外公视频那会,后来哭的起不来,我拽了她胳膊一把……应该是右边,她说我劲儿大,扯的她肩周都疼。……呼吸困难没说过,但是她跟我来局里指证秦文,反正我看她是挺不好受的,说几句就喘两口,我以为是她情绪太紧张激动……”
“应该不是肩周疼,是腋下,因为疼,她又紧张,所以把疼痛混淆了。她喘,是因为已经感觉呼吸不畅,但是这种症状不明显,别说是你,死者本人一般也不会往要命的地方想。”胡雪莉像是因为谭辉的话而确认了某件事情,她把尸检报告递给谭辉,自己没再看一眼,径自做汇报道:“我们打开了死者的胸腔,死者右肺明显萎陷,左右胸后臂第七胸椎棘突距脊柱3。8厘米处胸膜下检出少量对称性出血,”
翻着时间报告的谭辉打断她,看着上面的死因简直有点不可置信,“……针刺的?”
“对,”胡雪莉点点头,“背部第七胸椎棘突下,正中线旁开1。5寸处是人体膈俞穴,主治的是呕吐、气喘、咳嗽和贫血之类的症状,为八会穴之一,是针灸理疗的常用穴,一般针灸上是采用俯卧位,斜刺1。8-2。6厘米左右,但是如果针次过深,就会引起气胸。”
“死者体内检出少量安眠药物残留,除此之外,面部、嘴唇及指甲颜色发绀,眼球凝视,体表无明显伤口,膈俞穴表皮亦无出血,但通过上述结论,我们做了进一步的解剖和检验,显微镜下膈俞穴皮下至胸膜检出圆形针孔,出血可见,伤口深约4。2厘米,刺破了胸膜及肺部组织,进而导致了右侧张力性气胸,伤口形成时间距离死亡时间18到24小时以内。气胸最明显的临床表现是呼吸困难,伴有肺部周围组织疼痛,及时就医不会致死,但由于缺乏医疗常识,有的时候,也会因此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导致窒息死亡。同时,超过规定标准但在尚属安全的范围内超量使用安眠药物,会导致一定程度的神经及反应迟钝,季思琪之所以腋下疼痛呼吸困难自己却没当回事,一方面是由于精神过度紧张,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在此之前曾超量服用安眠药的缘故。”
胡雪莉说着顿了顿,一夜没睡,她眼睛下面乌青一片,脸色冰白,在办公室亮如白昼的灯光下显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味道,“所以,季思琪是死于锐器针刺伤,凶器为针灸用长针可能性较大。”
谭辉沉默的听完点点头,“老乔,天亮之后你带人去秦文他们家里搜一下,看有没有狐狸说的针灸针和安眠药。”他说着把手里的尸检报告放下,看了眼表,声音透着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又熬夜透支的沙哑,“都这个点儿了,大家伙儿也都别回去了,办公室对付着眯一会吧,等会天亮了还有的忙。还有你,”他又朝正佝偻着捂着胃靠墙站着的任非偏偏头,“回医院去吧,你目前这个状态搁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出了问题我还得分人手照顾你。再者,就算你自己熬得住,你也得考虑考虑任局那个岁数的人扛不扛的了。”
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添乱,何况嘴上不说,但任非自己心里也有数,他的体力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快用尽了,因此终于听了劝,去杨局的办公室把他爸叫下来,爷俩儿迎着凌晨的那颗启明星,沿着寂静而空旷的马路回医院。
一路上任非都靠在后座,他满脸疲惫,因为不舒服而微微皱着眉,却睁着眼睛不肯睡,就这么不动也不说话地坐着,任道远本来从昌榕分局出来的时候也是遮不住的倦容,然而车开了大半,他总觉得任非这个状态不太对劲。
但是究竟怎么不对了,他也说不上来。他儿子这些年都跟他不亲,把的准市局大方针大行动的任局,却摸不准他自己儿子的脉。
摸不准也不敢瞎猜,任非这个状态他不想再跟儿子起冲突,左想右想,就开口问了问任非目前的案情。
任非把自己知道的简短明确地跟他说了,又隔了一会儿,他才问他爸:“既然已经证实我带回来那个光盘内容属实,那梁炎东在监狱……”
任道远打断他,“我已经跟管理局那边打过招呼了,目前阶段情况未明情势特殊,建议先把他单独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