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也有很多种的。
有时候快乐是混浊的,很累很累的时候缩在墙角看搞笑视频,看着看着一阵狂笑,可是笑完依旧觉得难过。
但是江晚现在觉得她感受到的快乐是干净而纯粹的。
薛师兄的衣袍上非常完整地绣着一幅画,背部和衣袖都有绣工,走的不是栩栩如生须发分明的路子,而是寥寥几笔意态全出。
吴楚千峰树杪开,台空曾见凤飞来。
他平素喜欢着素衣,别说故意打扮了,衣服穿来穿去都是差不多的款式。
可体态容貌上等之人,穿衣服向来是无往不宜:“色之淡者显其淡,色之深者愈显其淡,衣之精者形其娇,衣之粗者愈形其娇。”
这两句话原本是说美貌女子的,但是江晚脑海里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形容词,只有这两句话在窜来窜去,觉得他容貌逼人,不可直视。
“喜欢了?”薛怀朔见她愣住久久说不出话的样子,看起来早把刚才对话的门后男子丢在脑后了,故意问了一句。
江晚立刻用力点头。
她不仅点头,还情不自禁地去牵他衣袖下的手,小声确定:“师兄,说好了我们一起双修,不给反悔的哦。”
美人劝我急行乐,自古朱颜不再来。
早睡早开心,早睡早享受。
她其实自己也是一副娇态,刚才被拉着在藤蔓下抱了好一会儿,虽然她全程都在逗自己师兄玩、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不要生气,但到底是与心仪之人亲昵,眼眸如娟娟秋水,仿佛刚从洞庭濯足,自八荒归来。
薛怀朔见她高兴开心成这样,伸手去揉她的发顶:“不反悔。”
江晚直接扑到他怀里去,蹭了蹭觉得不满足,钻进他的斗篷里,这下总算是了了心愿,仿佛被大树遮蔽,枝叶繁冗,不漏月光。
然后她听见他胸腔振动,在与旁人对话,语气倒是淡淡的:“劳烦空法观主了,我妹妹顽劣任性。只是我们还有点事,您画好样式了,我回头来取,行吗?”
门里的男人语调平常,也听不出情绪,一口答应下来。
和薛师兄去那些“尸陀林主”的聚集地途中,江晚说起:“空法观主和那个陆姑娘是不是互相有好感啊?他的控制欲好像有点太强了。刚才陆姑娘就稍微露了露脸就被他摁回去了。”
薛怀朔:“你觉得不对劲吗?”
江晚说:“也不是不对劲,感觉空法观主不该是那样的人,他很好心的样子,那种很喜欢帮别人,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帮法。”
薛怀朔想了想,因为怀里温香软玉抱着,也没什么负面情绪,简单地评论道:“他可能只是关心她,他还不确定我们到底要干什么,还存着份警惕。”
“那他也没让空临小心我们啊。”
“可能说了,也可能他觉得空临自己明白,”薛怀朔说:“或者就是单纯的偏心,为她多想了很多。”
江晚笑道:“这种喜欢帮助别人的大好人也会偏心的吗?”
薛怀朔点头:“我师父也很喜欢帮别人,他也会偏心的。有时候好心、善良的人,会比常人偏心得更严重。”
江晚:“不过陆姑娘也真的运气好,其他失踪的人都变成怪物了,只有她好端端地活下来生还了。空法观主都受伤了,她还好好的。”
薛怀朔不置可否。
他们回到了刚才聚集着魔物的地方,这里已经被他们俩清干净场了,弥漫着死亡一样的沉寂,仿佛一片叶子抖动都会惊吓到什么。
江晚按照选项框的要求,用术法将已经失去生机的几具躯体清洗干净,随后就发现果然如师兄所说,这些脏兮兮獠牙吓人的魔物,弄干净身上的腐臭之后,其实很容易看出人形来。
甚至还能勉强辨认出生前的样貌。
薛怀朔下判断:“还是有一定攻击力的,但是神识混乱,归入魔物类吧。”
江晚微微皱眉,半蹲着仰头说:“我刚才忽然想到,我学过的傀儡术里,也有人死后用手段强制死者神机滞留,看起来是起死回生,但其实是由活人变成一具活尸傀儡——如果操纵水平高一点,有时候几十年都不会被发现。”
她原本想问师兄你知道这种情况吗?忽然想起来他们在天王渡口遇见那些凡间修行者的时候,师兄做过和她描述一模一样的傀儡,便改口跳到下一个问题:“师兄你觉得这些人像不像做那种活尸傀儡失败之后的废弃物?”
薛怀朔:“有这个可能。”
江晚继续说自己的推测:“造活尸傀儡的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向罗刹山订红白橡木的那个人?”
她很希望能帮师兄的忙,总是往师兄要做的事情上想。但这样天生带着滤镜的视角,总不免陷入自圆其说却经不起质疑的逻辑圈里。
薛怀朔摇摇头,说:“只是猜测,没法确定,要深查的话,不如再在附近找找线索,说不定有头绪。”